牆上的壁龛裡，一幅泛黃的書法挂軸孤零零地挂着，寫的是 “和敬清寂”。四字懸在褪了色的唐紙之上，筆鋒轉折間藏着新柳般的柔韌，稚嫩又帶給他熟悉的感覺。

他忍不住用指腹虛虛撫過褪色墨痕，收筆時特有的回鋒出鋒都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就是主人的字迹呢！既然如此，應該就是要整理起來的東西了。

歌仙兼定含笑拿起來展開端詳，越看越滿意。這挂軸紙張微微泛黃，帶着一摸就碎的脆弱，歌仙兼定輕輕地将其卷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再回過頭，剛剛被遮擋的卷軸後方，靜靜地躺着一把帶着鞘的匕首。

匕首鞘的皮質層早已斑駁脫落，一道道裂痕縱橫交錯。整把刀被用紅線密密地一圈一圈纏繞着，像是在束縛着匕首，最上層綁着一條掉絮的刀穗，在室内稍暗的光線下泛着微微潮濕的光澤。

這難道是什麼儀式嗎？

他是刀劍化身，見狀他仿佛能感同身受。歌仙兼定眉頭微皺，壓下心裡不舒服的感覺。他也有一條刀穗，平時綁在刀柄上，但沒見過這樣詭異的綁法。

想不通，但這是别人的東西。歌仙兼定也不深思了。他找來一個差不多的盒子，捧着匕首放入其中。上面的紅線和刀穗雖然看起來濕潤，但上手并沒有水漬。

“啊，原來你這裡啊！”戶川婆婆剛好處理完手上的事務出來，看到歌仙兼定以及一旁整理出來的東西“辛苦你了，原本還以為要抽點時間出來弄這些呢。真是幫大忙了。”

“不用客氣的，您是主人的老師，這是我應該做的。”

戶川婆婆走到桌子旁，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過去，歌仙兼定道謝後接過。就勢，兩人幹脆忙裡偷閑地坐在桌子旁一口一口品茶起來。戶川婆婆這裡的茶雖然也是陳茶，苦澀中卻别有一番滋味。

茶香氤氲間，戶川婆婆的目光被桌上木盒子裡的匕首吸引，她拿起那把刀，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刀柄。半晌感歎着說到：“羽小姐她還有一位老師，柴宮晃，是我的師弟。”

歌仙兼定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聽着，青瓷蓋碗扣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清響。

“少時我與他修煉靈力，我的老師總是跟我們講‘靈力該如野火燎原’，可後來他卻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全然忘了執火之人最先灼傷的是自己。”戶川婆婆的手指沿着紅線纏繞的軌迹緩緩撫過“這把刀就是當時羽小姐處決他的武器。沾着劇毒，一刀斃命，之後就放在這裡了。”

“燎原之火啊……終究先吞噬了執火者自己的影子。”

……

“火啊……”太鼓鐘貞宗低聲呢喃着，金色的眸中倒映着火光。

此時他正和小夜左文字在庭院中幫忙處理一些帶不走的信件之類的文字紙張。一個古樸的銅盆靜靜擱置在地上，盆中跳躍着的火焰，正吞噬着投入其中的紙張。

太鼓鐘貞宗蹲在盆前手持鐵夾子，挑弄翻覆着銅盆中未燒完的灰燼，火星時不時飛濺而出，熄滅于旁的土裡。小夜左文字則站在一旁，一下下将紙張扔進去，行雲流水，一扔一翻間，也是配合默契。

庭院中，時不時有幾個小孩子蹦蹦跳跳地來湊熱鬧，他們臉上天真的笑容将大人們離别的感傷沖淡。他們将手中的紙片折成各種模樣，扔進銅盆裡，完全當成了某種折紙遊戲。

然而，有一個小孩子卻格格不入。他不參與他們的遊戲，靜悄悄地站在一旁，既不嬉笑打鬧，也不靠近，隻是投來注視的目光，眼神在太鼓鐘貞宗和小夜左文字這兩個外來者之間流轉。

小夜左文字對目光很敏感，在燒紙的間隙緩緩轉過頭去和他對視，小夜習慣性地面無表情，目光中滿是疑惑。

那小孩躊躇了好一會兒，在小夜的目光中慢慢挪着腳步走來，他的步伐有些遲疑，雙手不安地攪在一起，但卻依舊緊閉嘴巴，一言不發。小夜見狀，也沒有發問，隻是靜靜地邊燒紙，邊等待着他開口。

火焰噼啪燃燒着，盆裡積的灰越來越厚，随着太鼓鐘貞宗的動作，飄起的灰煙漸漸在四周散開。

半晌，那小孩從口袋裡摸出個小木雕，遞給了小夜左文字，聲音被壓低得像在說悄悄話：

“黑月亮将毒蛛的眼淚倒進池塘，瓶子裡留下的是晨露。”

小夜左文字接過木雕，雕刻者手藝粗糙，看不清面目，隻能依稀看出是位女性，正昂首挺立，下巴微擡，像一隻驕傲的天鵝。整個木雕上最精心雕琢的是她腰間一顆镂空的鈴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