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對于和泉守兼定來說,沒有即将到來的首次寝當番更讓他頭疼。
晚間時,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在房間裡焦急地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時不時停下來看看時間,再重重歎一口氣。
今天早一些時候,被歌仙、亂、鶴丸、藥研他們取笑也就罷了!
之後從禦神鈴那裡往回走時,還遇到了燭台切,那家夥竟然用一種前輩的口吻說,把領口第三顆紐扣解開比較好什麼什麼的。
!!!他才不是牛郎!
還有三日月!自己的衣服都穿不好居然一邊哈哈哈一邊說要教他十二單衣的禮節!
這些混蛋!以為這是新娘修行嗎?!
并非是排斥主人,隻是……
堀川國廣看着他走來走去,然後目睹了和泉守兼定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捂起臉來的樣子,有點想笑又忍住了。
“兼桑,有時候就跟小孩子一樣呢……”
“國廣!你根本不懂!我……!”和泉守兼定踱步的時候還抽空狡辯,但最後卻欲言又止。
“為什麼這樣煩躁?兼桑以前不是也給土方先生守過夜嘛?”
和泉守兼定下意識反駁:“以前是以前,主人和土方先生是不一樣的……”
話說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不一樣?之前不是還說主人和土方先生一樣頑固嗎?”堀川國廣有些驚訝,擡頭看着他,等着他說個一二三出來。
但在他眼前,和泉守兼定卻僵在了原地。
“主人和土方先生一樣頑固”這句話他也在某天當近侍的時候對主人說過。
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主人的回複卻記得清清楚楚。
主人聽到他的話時正伏在辦公桌上,他侍奉身側,看見她有片刻的怔愣:“土方先生?”
随後她從桌上半起身,手撐着臉頰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真遺憾,我既不會使用刀劍也不遵循局中法度……”
“史學家說土方先生是‘鬼之副長’,但小說家卻寫他偷偷給隊士買傷藥……同一個人尚且千面,何況你我?”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在指出她和土方先生是不同的,不能因為某一點相似,就将土方先生投射在她身上。
兩人之間靜了靜,似乎是感覺到言語間有些尖銳,主人又緩了緩語氣朝他笑笑。見他還是沉默,便拉着他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桌。
他被強行按在茶桌的青竹席上,主人則是坐在對面,行雲流水般點茶,随後将茶筅塞進他手中,用鼓勵的目光看着他。
他還沉在剛剛的思緒中,手不自覺抓緊茶筅,口中下意識地抱怨出聲:“這種軟綿綿的事不适合我。”
他之前就是用這種方法多次躲過了這種場合。要不就是國廣那家夥會主動上前幫他。可眼下國廣不在,他隻能自己硬着頭皮回複。
主人卻笑了:“土方先生擅長用刀,所以你是美觀與實用兼具的和泉守兼定,但你會點茶嗎?試試看,這可是‘現在’的和泉守兼定才能學會的事。”
過去的與現在的……和泉守兼定,嗎?
他低下頭去,笨拙地學着主人剛剛的樣子在茶碗中擊拂。茶湯被他攪動得渾濁不堪,他卻還未回過神來。
那時的他心思不定,并未能真正理解主人話語間的意思。物是人非之後才明白。
思及此,他不由得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出來。
緊緊抓着對一去不複返的時代和土方先生的感傷,猶豫着不肯踏出新步伐的人呐。
頑固的從來不是她像土方,而是恐懼承認的他才對吧。
一直以來,他像守着舊玩具不肯換新衣服的小孩,既舍不得過去,又怕新衣服穿了就回不到從前。
嗯……或許是時候了。
是時候去修行了。
和泉守兼定将手放在自己心口,靜靜地感受着自己心髒不斷加快地跳動。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心情,然而心跳卻愈發急促,像是要沖破胸膛。
激動,不安,緊張,焦慮,期待……
就在這矛盾的情緒中,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甜蜜。
他曾經羨慕過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現在他也有了前往修行的理由。
那就去吧,繼承土方先生之志,他将再度向新主立下守護的誓言。
堀川國廣疑惑地眨眨眼,不過好在這次歎氣之後,兼桑像是想通了一般,不再來回踱步了。
夜幕降臨,九點的鐘聲剛過,近侍和寝當番換班的時刻如約而至。不再糾結的和泉守兼定在堀川國廣地歡送下,換好出陣服踏入了天守閣。
亂坐在桌邊收拾着東西,他已經等待多時了。旁邊還坐着被他打扮得一新的主人。
原本那件簡約素雅的罩衫,如今被精心點綴上了各種精緻的蕾絲和靈動的流蘇。蕾絲裝飾巧妙地點綴在領口和袖口,流蘇則從衣擺和袖口垂下。
她的手上戴着一雙白色的男式手套,手腕手臂處用白色繃帶綁着,上面用寬寬的粉色絲綢打了漂亮的蝴蝶結,此刻主人被打扮成了洋娃娃一般。
“……主人真的不會生氣嗎?”和泉守兼定上前,伸手托起主人肩上垂下的一條流蘇。手工編織出的流蘇每一縷絲線都被細細打理過,此刻在他黑色的半指手套上顯得無比柔順。
“沒關系啊,我問了主人的!主人超絕贊成!”亂邊說,邊收好了桌子,抱着盒子仍然是活力滿滿的樣子。
真、真的嗎?和泉守兼定有些懷疑,心裡盤算着待會幫主人取下來。突然間他又想到什麼,轉頭去問亂:
“主人今天就一直這麼坐着嗎?不會無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