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神者準備收手時,清光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
“清光?”審神者頓時擡頭,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如果閻魔問‘為何帶活人來’時,我該怎麼答?”
那雙眼睛看着她,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尾音微微上揚,帶着點說不清的意味。
這家夥……一點也不演了。
清光可不會張口閉口拉着她讨論什麼地獄什麼血池的。
這樣的性格,這樣的語氣,也隻能是自己本丸裡那幾位“老爺爺”了。
審神者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嘴角,想拉出一個自然的笑卻發現笑不出來。
然後,像洩了氣一般,長長地歎息,再開口是竟然帶着些許的羞惱:
“……就說你老年癡呆拽錯人吧!”
扣在腕間的手指驟然收緊,審神者看見“加州清光”的瞳孔在陽光下收縮成細線,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又像終于等到獵物回頭的捕食者。
她記起他了。
髭切聞言也笑了,随即像貓一樣愉悅地眯起眼睛。
四周本丸的幻景也像是察覺到了這一切,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
原本熟悉的本丸景象,就像飽經歲月侵蝕的老舊瓷片,開始大片大片地剝落,露出底下混沌的色彩。
審神者心中清楚,這個幻境要崩塌了。
上一次鶴丸的經曆如在眼前,隻要他們喚醒了自己的意識,幻境就會戛然而止。
随着幻境的崩塌,審神者眼中加州的樣子漸漸褪去,髭切的臉清晰地浮現出來。
他看着她,目光是難言的複雜。
比起本丸那具身體,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主君。
審神者也在看着他。他們在搖搖欲墜的幻境中對視。
一點都沒變呢,即便付喪神借由人類的靈力顯形擁有人身,但到底還是和人類不同。
“——髭切。”審神者忽然叫出這個名字,聲音很輕。
“哎呀,終于看見我了嗎?”
他的聲音恢複了原本的甜蜜腔調,尾音拖得長長的,帶着點愉悅的歎息。
審神者伸手,指尖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髭切沒有躲,任由她的手指停在自己臉側,甚至微微偏頭,淺金色的發絲蹭上了她的掌心。
那雙茶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視着她。
“主君的手……在發抖呢。”
他的語氣依然輕飄飄的,帶着點調侃,可眼底卻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變得深邃而安靜。
“真是好久不見了。”審神者猛地收回手,别開臉,聲音有些發澀。
而此時一直靜靜在旁邊的膝丸,帶着幾分急切與擔憂,上前地抓住審神者的手。
“主君!跟我們走!”
審神者被他的力量帶着身體晃了晃,恍惚地打量着膝丸,視線在他破損的衣服和傷口處短暫停留後,心中一陣刺痛。
這些傷痕,都是為了尋找自己留下的吧。
她輕輕歎了口氣,帶着無奈,緩緩掙脫了膝丸的手,沖他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走了,那隻鬼就無人可控了。”審神者的目光中浮現起憂慮,“那隻鬼源于我,依附于我,我也沒辦法殺死它,它還會卷土重來的,你們要小心。”
“之前對你們有所隐瞞,我很抱歉。”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着什麼,“還有那些霧氣……”
說到這裡時,審神者難得有些遲疑,片刻後,釋然的朝他們笑笑,
“其實,父親當初并沒有同意我學刀。”
髭切聞言,瞳孔一縮。
那麼,其他的那些霧氣人形投影出來的情節也……
“嘭!”
他們頭頂的幻境剝落,碎裂在身側的聲音打斷了髭切的思緒,沒時間多想了。
審神者見狀擡起手,手心中光芒綻放,兩隻金色的蝴蝶輕盈地飛了出來。它們落在二人的刀鞘上,化作了兩根纏繞在刀鞘上的系帶,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緊接着,髭切和膝丸突然感覺身體一僵,動彈不得。身上驟然爆發出耀眼的靈光,審神者正在送他們在幻境崩塌之前出去。
“謝謝你們,還有其他所有沒放棄我的人。”
眼前審神者的身影被他們身上逐漸強烈的光芒遮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吸力正努力将二人拉扯着。
在離開的最後時刻,髭切隻覺耳畔一熱。
“等我蘇醒後,再跟你算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