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在會客室等您。”小林回答,頓了頓,又補充道,“是那位徐太太,指定要您親自接她的案子。”
許栖點了點頭,将口紅收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鏡中的女子依舊冷靜幹練,仿佛剛才的慌亂從未發生過。
小林默默跟在她身後,看着許栖鎮定自若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氣。
——許律果然還是許律,不管剛經曆過什麼,也能在短短幾秒内恢複如常。
會客室裡,徐太太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捏着一杯熱茶,眼眶微紅,顯然剛哭過。她穿着一身香奈兒的套裝,手腕上戴着卡地亞的镯子,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豪門貴婦特有的優雅與脆弱。
“徐太太,久等了。”許栖走進會客室,臉上挂着職業化的微笑。
徐太太擡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許律師,您終于來了。”
許栖在她對面坐下,翻開案卷,語氣溫和:“您的情況我已經大緻了解了,今天我們可以詳細聊聊您的訴求。”
徐太太點了點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她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拭眼角,聲音哽咽:“許律師,我和我老公是校園戀愛,一起創業,白手起家。可現在……他卻找了個小三,還生了私生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許栖耐着性子聽她哭訴,心裡卻有些煩躁。她本來已經不想再接離婚官司了,可徐太太案子的标的金額太大,她實在無法拒絕。然而,聽着對方絮絮叨叨地講述那些狗血的劇情,她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遠了。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沈栎的身影。
他的呼吸,他的手,他扣住她後頸的力度……還有那句帶着不容拒絕意味的“晚上見”。
他的變化過于陌生,與高中時那個清冷疏離的少年截然不同。
那時的他,總是安靜地坐在教室後排,手裡握着一支黑色的鋼筆,筆尖在紙上劃過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那時的他,眉眼清冷,像是從舊書頁裡走出來的少年。她曾親眼目睹過他拒絕别的女生,語氣冷淡,毫不留情,一點都不谙風情。
可現在的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說親就親,強勢又霸道,完全不像她記憶中的那個沈栎。
許栖不自覺地攥緊了筆。
他到底變了,還是……一直是這樣,隻是她沒看懂?
“許律師?”
徐太太的聲音讓她回過神。
許栖微微一頓,很快調整狀态,露出一個淡淡的歉意笑容:“抱歉,您繼續說。”
徐太太抽泣着點了點頭,繼續講述她的故事。許栖一邊聽,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要點,心裡卻依舊無法平靜。
沈栎的變化,讓她感到陌生,更讓她感到無措。那種強勢與溫柔交織的感覺,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剖開了她的防備。
送走徐太太後,許栖又開了個組會。帶團隊的幾個授薪律師和助理,進行了階段性的工作總結,并為徐太太的案子分配了任務。
開完組會,衆人散去,許栖回到辦公室,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又開始無意識地摩挲着唇瓣。房間内的溫度已經散去,可剛才的畫面仍在腦海深處翻湧,揮之不去。
從法庭上重逢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一切都變得失控。
沈栎的出現,他的靠近,他的吻——強勢得不可理喻,精準得像是蓄謀已久。
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将他封存在記憶裡,可當他真的站在她面前時,她才意識到,那些曾被她親手埋葬的情緒,從未真正消失。
“叮。”
手機屏幕亮起,一條微信消息跳了進來。
【蘇瑾:栖栖!!!你知不知道沈栎回國了?!我剛在朋友圈看到有人發他的照片,簡直帥炸了!!!你快去看!!!】
許栖盯着屏幕,指尖微微一滞。
蘇瑾是她高中時的同桌,也是她最信任的閨蜜,甚至可以說是見證她整個感情史的人。
沈栎、陳馳,甚至她那幾個前男友,蘇瑾全都門兒清。
事實上,在她為沈栎買醉的那些年,蘇瑾其實是略微支持陳馳的——她始終覺得,沈栎太冷,而陳馳雖然花,但起碼是個活人。
而且,沈栎遠在天邊,陳馳近在眼前。
蘇瑾曾經一邊八卦,一邊半真半假地這樣勸過許栖:“我承認,沈栎是你最特别的白月光,可陳馳才是最适合跟你結婚的男人。就是這豪門公子哥兒,啧啧,聽說将來搞外遇的概率高。但是,咱有錢就行了啊!”
許栖當時懶得反駁,隻是翻了個案卷,語氣平靜:“所以,最好還是都别結。”
現在看到蘇瑾的消息,許栖倒是不意外。隻是,她沒想到,沈栎回國的消息會這麼快就傳開了。
她手指一動,敲了幾個字:
【許栖:知道了,昨天在法庭上見到了。】
這條消息剛發出去,手機就震動了一下,蘇瑾的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許栖!你見到沈栎了?!怎麼樣怎麼樣?他還是那麼帥嗎?有沒有什麼八卦?!”
電話那頭,蘇瑾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活潑,帶着八卦的興奮。
許栖揉了揉眉心,語氣無奈:“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興奮?”
“廢話!你人生最有戲劇性的暗戀對象回來了,我能不興奮?”蘇瑾哼了一聲,随即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陳馳知道了嗎?”
許栖頓了一下,沒吭聲。
“啧,我就知道你沒告訴他。”蘇瑾笑了,“他前幾天還跟我喝酒,說你最近冷得像塊石頭,問我是不是你有了新目标。我當時還說不可能,結果沈栎就回國了。”
“……你跟陳馳喝酒?”
“有什麼問題嗎?”蘇瑾心虛,“好啦,我是收了他一個包。但我作為他‘未婚妻’的閨蜜,關心一下他很合理吧?”蘇瑾笑得意味深長,“而且,他是真的挺上心你的。雖然他平時不太正經吧,但對你這事,我覺得他是認真的。”
“認真的人,不會在我相親對象的家長面前,假扮我老公。”許栖嗓音淡淡。
蘇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聲來:“你還記着那件事呢?那不過是他一時興起,想幫你解圍罷了。再說了,他要是對你沒意思,何必費那個心思?”
許栖沒有接話,隻是低頭攪動着面前的咖啡,眼神有些飄忽。
她當然記得那件事——那年她被家裡逼着去相親,對方是個家境優渥的公務員,父母對她十分滿意,甚至當場提出要定下婚期。她正愁不知如何脫身時,陳馳突然出現,自稱是她的隐婚老公,還煞有介事地講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硬生生把場面攪得一團糟。
“栖栖,”蘇瑾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你别總是用理性去衡量感情。陳馳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他對你的心意,我是看得出來的。”
許栖沉默了片刻,輕聲開口:“感情不是靠一時興起的沖動就能維持的。我需要的是穩定,是責任,而不是他那種随心所欲的态度。”
蘇瑾歎了口氣,語氣變得認真:“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因為太在意你,才會用那種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栖栖,有時候你太理性了,反而會錯過一些真正重要的東西。”
許栖沒有回答,隻是低頭看着杯中漸漸冷卻的咖啡,心裡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知道蘇瑾是為她好,可有些事,不是靠幾句勸解就能解決的。
陳馳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可她的理智告訴她,他們之間隔着太多的不确定。她不敢賭,也懶得賭。
“行行行,你總有理。”蘇瑾無所謂地揮開這個話題,下一秒又湊近了聲音,“不過話說回來,沈栎呢?你們有沒有什麼進展?”
“進展?”
許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指腹擦過那處淺淺的痕迹。空氣裡似乎還殘存着他的氣息,她的臉微微發熱,語氣卻盡量保持平靜:“能有什麼進展?他是被告方的專家證人,我是原告律師,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蘇瑾顯然不信,語氣裡帶着探究,“許栖,你别騙我。你當年可是喜歡他喜歡得要死,現在他回來了,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栖沉默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
感覺?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從昨天到現在,她的心跳就沒真正平靜過。
可她已經過了被情緒主宰的年紀,不會再像十七歲那年一樣,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亂了陣腳。
“栖栖,”蘇瑾輕聲開口,“你不會又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些複雜的情緒:“當年你錯過他,是因為你覺得你們不會有未來。可現在,你有答案了嗎?”
許栖垂下眼簾,指尖在桌面輕輕摩挲,嗓音平靜:“蘇蘇,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當年,明明是沈栎不告而别。
蘇瑾也安靜了一會兒,過了幾秒,語氣變得溫柔:“栖栖,不管你怎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隻是……别讓自己後悔。”
電話挂斷後,辦公室重新歸于安靜。
許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蘇瑾的話在她耳邊回響,讓她心裡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她真的會後悔嗎?
手機突然再次震動。
這一次,不是蘇瑾。
是沈栎。
屏幕上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