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腳并用地掙脫開來,甚至顧不得身上狼狽的痕迹,直接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腳步虛浮地,裹着浴巾沖進浴室。
“許栖!”沈栎在身後喊她,語氣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
許栖沒回頭。
她在浴室裡,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在臉上,喚回了一絲理智。
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眼尾泛紅,嘴唇被咬得微微發腫,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情欲碾碎又重新拼湊起來的狼狽模樣。
她的心跳亂得不像話。
沈栎說他愛她。
但他懂什麼是愛嗎?
愛是……她都不懂!
許栖盯着鏡子裡的人,狠狠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分鐘後,她迅速擰開牙膏,草草地刷了牙,洗漱完就打開浴室門。
沈栎坐在床沿,單手撐着額角,看到她出來,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像是能看穿她此刻所有的慌亂。
她不敢再停留,彎腰撈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沈栎看着她倉促的動作,嗓音低沉:“我車裡給你準備了新的衣服,我去取給你。”
許栖心底一緊,刹那間思緒翻湧,他總是這般,事事有計劃、處處有準備,綢缪布局、心機深沉,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需要!”她聲音驟然拔高,幾乎是本能地拒絕,手指緊攥着衣擺,像是害怕被什麼徹底籠罩。
她清楚,自己這身衣服也是他昨天準備的,可她就是不想再穿他新給她準備的。
襯衫的扣子匆匆扣上,卻完全亂了順序,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可她沒心思去整理,隻是拽起外套,随手披上。
她披好外套,抓起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然而,下一秒。
她的手腕被沈栎猛地扣住,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讓她停下腳步。
許栖蹙眉:“沈栎,松開!”
話音未落,整個身體已經被沈栎拽入一個溫暖又堅實的懷抱。
他的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會徹底消失。
溫熱的體溫穿透布料,帶着某種讓人無所适從的堅定。
“許栖。”他的聲音低啞,落在她耳側,帶着一絲隐忍和哀求,“别這樣。”
許栖的指尖蜷縮了一下,試圖推開他,可男人的力道穩得不動聲色。
“沈栎。”她咬着牙,語氣壓得極低,“放手!”
沈栎沒有放。
他隻是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件失而複得、卻随時會再次溜走的東西。
過了很久,他才低聲道:“你就這麼想逃?”
許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不是逃,是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沈栎沉默,然後語氣喑啞:“那剛才是誰哭着求我慢一點的?”
許栖:“……”
她的臉色瞬間黑了。
她擡起手,狠狠捶了他一下,沈栎悶哼了一聲,卻依舊沒有松手。
她被他抱得越來越緊,心髒劇烈跳動,整個人都被他籠罩在懷裡,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沈栎……”她的聲音低了一些,帶着一絲難得的無措。
“嗯。”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嗓音裡透着一絲缱绻的眷戀。
許栖閉了閉眼,語氣冷了幾分:“放開,我真的該走了。”她語無倫次,“我上班,要遲到了。”
沈栎沉默了幾秒,終于緩緩松開她,後退一步,看着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沉,沉得像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海。
“那我送你。”他說。
許栖拒絕,她徑直拉開房門,腳步匆匆地走出去。
沈栎裹着浴巾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尖緩緩收緊。
許栖沒有去律所,而是回了家。
回到家,門剛一關上,許栖就整個人靠在了門闆上,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後背抵着冰冷的木質表面,心跳亂得厲害。
她沒有換鞋,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利落地把包挂在玄關,而是整個人像失去重心般,靜靜倚着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房間裡很安靜,窗簾半掩,落地燈保持着她出門前調好的亮度。茶幾上散落着幾本雜志,玻璃杯裡剩着半杯檸檬水,淡淡的柑橘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熟悉的環境帶來一絲安全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平複了一點。
可腦海裡,沈栎的聲音還在一遍遍回響——“許栖,我愛你。”
許栖狠狠閉上眼睛,指尖抵着眉心,試圖用力甩開這段回憶。
可她做不到。
她被這句話,徹底打亂了節奏。
她不該動搖的。
她應該像之前一樣,把一切歸為短暫的戀愛遊戲,然後抽身離場。
可她現在,連站穩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她緩緩睜開眼,脫下外套随手扔在沙發上,強迫自己走進卧室,掀開被子鑽進去,拉起被子蒙住頭。
她今天哪兒都不想去。
她也不會去律所。
她是合夥人,擁有自主權,她完全可以給自己放上一天假。
她需要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她做不到。
她的腦海裡亂得不像話。
沈栎說“我愛你”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像是某種低溫緩緩滲透進血液,叫她心髒發緊,頭腦發脹。
她想不通。
他憑什麼?
八年前,他不辭而别,連一句告别都沒有留下。她一整個夏天都在等,等他的一通電話,一條短信,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再見”。
可她什麼都沒等到。
他消失了,徹底地從她的世界裡蒸發。
她用了很久才接受這個事實,才逼着自己不去想他,逼着自己往前走,去擁抱新的生活,新的感情,新的世界。
她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
可現在,他卻回來,為過去道歉,溫柔地,堅定地,蠱惑地,對她說——許栖,我愛你。
許栖閉了閉眼,整個人窩進被子裡,喉嚨發緊。
她覺得荒唐。
她更覺得氣憤。
可她最無法接受的,是她的心跳。
……她的心跳,在聽到他那句話的瞬間,竟然失了序。
她狠狠吐出一口氣,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
她需要工作。
郵件,合同,案件梳理……她一項項翻閱,可平時能讓她專注一整天的文件,此刻卻像是失去了吸引力,她的視線總是不自覺地模糊,思緒一次次飄遠。
屏幕亮着,白色的郵件頁面映出她的臉,她盯着自己的倒影,冷靜地思考了一分鐘——
然後直接合上了電腦。
她不行!
她今天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叮咚。
門鈴驟然響起。
許栖皺眉,起身去開門。
門一拉開,她的眉頭瞬間皺得更緊。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