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洲挑眉:“什麼?”
許栖語氣平穩,毫無波瀾:“不是我前男友。”
陳馳莫名其妙地得意:“敢情是個沒名沒分,單戀我們家寶貝的?”
許栖斜睨了他一眼,沒吭聲。
沈栎眼中的受傷一閃而過,卻沒有開口反駁。他隻是靜靜地看着許栖,像是在等待什麼,然而她的沉默就像一道無形的牆,将他徹底隔在外面。
片刻後,他主動上前一步,對着席洲微微颔首,伸出手禮貌道:“沈栎,江臨醫院神經外科。”
席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掃了眼許栖和陳馳,才緩緩伸手,與他握了握:“席洲,吳郡市中院。”
兩人手掌相接,簡短的力道試探之間,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
陳馳站在一旁,像是找到了樂子,嗤笑着開口:“沈醫生,你這交流會參加得挺巧啊,剛好撞上我們校友會。”
沈栎收回手,神色不變:“确實巧。”
“這叫巧?”陳馳譏笑,語調懶散,“沈醫生該不會是,跑來守株待兔的吧?”
許栖眉心微蹙,正要開口打斷,沈栎卻看着陳馳,語調平靜得讓人捉摸不透:“如果是呢?”
空氣瞬間凝滞了一秒。
陳馳挑眉,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沈醫生倒是挺坦率。”
沈栎沒有否認,隻是微微側首,看向許栖,嗓音沉緩:“許栖,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談。”
陳馳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目光落在許栖身上,等着她的回應。
許栖沒有立刻回答,指尖輕輕扣了扣掌心,片刻後,語調平靜地道:“沒什麼好談的。”
她的态度冷淡得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将所有可能的情緒都隔絕在外。
沈栎的指尖微微收緊,嗓音低沉:“許栖。”
陳馳打量着許栖的臉色,忽然輕笑:“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什麼話需要單獨談?沈醫生,你有什麼話,就當着我這個未婚夫的面,對許栖講。”
席洲聞言,驚奇地看着他,顯然,對“未婚夫”三個字很意外。
當初許栖“訂婚”的消息傳開,他這個同門師兄暨前男友暨半個同行,第一時間就緻電了許栖,表示恭喜。卻被許栖告知,“訂婚”是假的……
沈栎的眼中,飛快地掠過一抹受傷。
席洲看着,啧啧稱奇。
而許栖,也沒有開口反駁陳馳的說法。陳馳笑得,更開心了。
這一切,都看得席洲津津有味。
就在這時,沈栎忽然緩緩地擡起手,修長的指尖輕輕勾住手腕上的黑色發圈,若有似無地摩挲了一下。
他看着許栖,語調平緩又帶着點漫不經心的溫柔:“你的東西落在我家了。”
那副模樣,說不出的暧昧,仿佛是在陳述一個纏綿又意味深長的事實。
他微微低頭,手指勾着發圈緩緩滑動,像是無意間的玩弄,又像是在回味什麼,指腹一點點地碾過那圈薄薄的橡皮圈,仿佛那不是一個發繩,而是什麼值得珍藏的東西。
“你什麼時候要拿回去?”他語氣随意,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溫和的蠱惑。
許栖一眼就認出,那确實是她的發繩。
但那是一次性那種,可以随便丢的。
可能是她某次洗漱時紮頭發用的,被她扔在了洗手台上;也可能是她睡覺時落下,遺落在了哪裡。總之這是用過一次後就默認丢棄,不會回頭再看一眼的東西。
可現在,沈栎卻像是在把玩,什麼重要的信物,甚至連眼神都透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許栖:“……”
陳馳的笑意頓時淡了幾分,眼神微冷。
席洲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吹了聲口哨:“喲,沈醫生,你這發繩,有點講究啊。”
沈栎微微擡眼,瞥了他一眼,唇角輕勾,沒說話。
他隻是又漫不經心地,撚了撚那根發繩,目光落在許栖身上,低聲道:“你要是不方便拿……那我就留着?”
許栖:“……”
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能把一個破發繩,玩出這種綠茶氣息的。
而且他說是歸還發繩,卻始終将發繩套在手腕間,細細摩挲着。許栖總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接上手,去他腕上取那枚根本毫無價值的一次性發繩。
沉默,漫長的沉默,惹人尴尬的沉默。
許栖的指尖微微收緊,正要開口,恰在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叫的代駕到了。
許栖松了一口氣。
她低頭掃了一眼屏幕,趁勢擡頭看向席洲,語氣簡潔:“我走了,改天聊。”
她甚至連陳馳都沒多看一眼,更不用說沈栎,轉身便往酒店外走去,背影挺直,步伐極快,像是在逃離什麼。
陳馳怔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他咬了咬後槽牙,擡腳跟了上去。
沈栎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許栖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卻沒有動,也沒有追。
身旁的席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開口:“沈醫生,看得出來,許栖對你很……别緻啊。”
沈栎收回視線,目光平靜:“别緻?”
“嗯。”席洲點了點頭,語氣意味深長,“普通關系的話,她剛才應該會解釋點什麼,哪怕是解釋給陳馳聽。”
沈栎輕輕挑眉,沒說話。
“但她什麼都沒解釋。”席洲笑了一聲,帶着點調侃,“所以就還,挺耐人尋味的。”
沈栎低笑了一聲,嗓音淡淡:“謝誇。”
“誇你了嗎?”席洲的手機震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随意地收回手機,似笑非笑地開口:“沈醫生,我發現你挺有趣的。”
沈栎微微擡眸,語調平緩:“怎麼說?”
席洲慢悠悠地道:“你這個人,看上去斯文冷淡,實則城府很深。”
沈栎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反問:“哦?”
“我聽說過你。”席洲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近期剛剛回國的醫學天才,年紀輕輕就做到主任專家,國際上都享有聲譽。脾氣沉穩,手段幹淨利落,專業能力強得離譜。”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可剛才,我又看到了另一個沈醫生。一個與傳聞中不一樣,會用一個發繩試探人心,漫不經心地套話,不動聲色地确認,自己在許栖心裡位置的沈醫生。或者說,用‘男人’、‘雄性動物’來形容,才更為恰當。”
沈栎眼神微頓,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畢竟是老本行。”席洲聳了聳肩,笑意微深,“當法官久了,最擅長的就是看人。”
沈栎沒說話,手指仍舊輕輕轉着腕上的發圈,仿佛并不急着反駁什麼。
席洲看着他的動作,若有所思地問:“所以你和許栖,到底是什麼關系?”
沈栎微微一笑,語氣不鹹不淡:“你覺得呢?”
“我覺得吧……”席洲頓了頓,目光一轉,語氣帶着幾分随意,“你看起來像個深情人,可許栖呢,她天生無情。”
他故意把“無情”兩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沈栎沒說話,隻是垂眸笑了笑,指腹慢慢摩挲着手腕上的發繩,像是在細細品味什麼,片刻後,他輕聲道:“她無情?”
“難道不是?”席洲挑眉,幽幽歎氣:“好歹她曾經也是我女朋友,我比你更清楚她的性格。”
席洲眼神悠遠,像是回憶起什麼。
許栖是他談過的第三個女朋友,也是最平淡的一個。那會兒,許栖本科,他讀研,她是法學院系花,他是研究生的學生會主席,也是許栖的輔導員,好像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可也許就是太過自然了,他們的感情,清淡得就像是一場合作。彼此讨論學術的時間,遠勝于約會看電影。甚至交往期間,他連牽她的手都要找機會刻意制造。
而分手的時候,他們也不過就是吃了一頓散夥飯。沒有撕逼,沒有吵鬧,甚至互相還誠懇地祝福對方,前程似錦。
也是吃散夥飯的那一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似乎被純純當成了工具人。
或許許栖從頭到尾,都隻是利用他來阻擋陳馳,順便還從他這個師兄這裡,學點兒東西,僅此而已。
啧,确實無情啊。
沈栎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深了幾分,片刻後,他輕聲道:“可你也娶妻生子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