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啊。”蘇瑾語氣笃定,“你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不想讓現實和網絡身份交疊。我謹遵你的要求,一個人也沒告訴。”
許栖微蹙眉,擡手點了點桌上的照片:“你也沒告訴陳馳吧?”
“當然沒有。”蘇瑾說,“你就是因為跟他分手,才跑去漫展做兼職coser的,星黛這個賬号也是因為程枂出事,你才注冊的,我怎麼可能告訴他?”
話音落下,許栖沉默了幾秒。
的确。
她成為Coser的契機,是在和陳馳分手之後。
那時,她對感情感到疲憊,偶然跑去漫展散心,然後結識程枂,才逐漸接觸到這一圈子。起初隻是幫忙客串,後來開始嘗試接一些商單、做專業Coser。
至于“星黛”這個身份,則是程枂死後,她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無處宣洩,在某個失眠的深夜注冊的。
她會在深夜開直播,扮上誇張而濃妝豔抹的角色妝容,與陌生人連麥,聽他們講一些故事,有時候,她也會随意聊點什麼。
那些陌生的聲音、無關的經曆,成為許栖深夜裡短暫的出口。
可許栖一直很小心,從不在現實裡提及這些事,甚至她都沒有在國内的軟件上注冊,而是跑到了外網INS直播,就是為了盡力避開可能認識的人。而熟人裡,也隻有最親近的蘇瑾知道她在做Coser,知道她的賬号,但蘇瑾不上外網,她也從沒看過許栖的直播,更沒關注許栖的動态。
許栖擡起照片,對着光仔細看了看,拍攝角度在展館的角落,很隐蔽。
偷拍的人,是躲藏起來拍的。
蘇瑾頓了頓,警覺地問她:“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就是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遞,寄到律所來的,星黛粉絲寄的。”
“律所,星黛?”蘇瑾皺眉,“你不會是遇到私生飯了吧?”
“不确定。”許栖輕輕敲了敲桌面,眸色沉了幾分,“先不聊了,我處理一下工作。”
到開會的時間了,還是工作最重要。
蘇瑾:“……”
蘇瑾:“你稍微上點心吧!我聽說私生飯很恐怖的!”
許栖敷衍:“我知道,你别忘了我是律師。平日裡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公檢法。”
蘇瑾無奈:“總之你小心一點。”
“好的,放心吧。”
許栖放下那些照片,打開工作列表,她浏覽了一遍幾個案件的緊急程度。
她手頭目前除了徐太太的離婚案子,還有一起涉及商業秘密洩露的案件,客戶是一家互聯網公司,近期受到競争對手的抄襲指控。這個案子,也是她親自在跟的。
除此以外,還有一起房産繼承的民事案件,清晰簡單,她交給了團隊的授薪律師去做。另有幾樁涉及知識産權的專利訴訟,交通事故引發的賠償案件,等等,她都逐一布置和分配了下去。
身為合夥人,帶新人也是她的重要工作。
到了晚上,許栖去了Seul&Seule,和沈栎約好的餐廳。至于那封匿名快遞,被她丢在了一旁。
當做證據保存。
準備以後有機會,把這個變态的狂熱粉揪出來,發律師函告死他。
Seul&Seule,沈栎已經到了。
沈栎選了這家店,他的眼光一如既往地細膩。他翻開菜單,聲音溫和:“你想吃什麼?”
許栖:“你點吧,我随意。”
沈栎輕笑了一下,沒有推拒,修長的手指翻動菜單:“那就來一道龍蝦湯,配上烤鳕魚,主菜牛排,甜點提拉米蘇,怎麼樣?”
許栖點頭:“都行。”
很快,菜肴陸續上桌。餐廳的燈光柔和,玻璃穹頂倒映着夜空的星光,餐具輕觸瓷盤的聲音交織在輕柔的鋼琴曲裡,氛圍靜谧美好。
沈栎拿起刀叉,緩緩切開金黃的烤鳕魚,油脂微微滲出,肉質鮮嫩。他夾了一塊遞到許栖盤中,語氣自然:“嘗嘗,符合你的口味嗎?”
許栖接過,咀嚼後點頭:“不錯。”
沈栎低低一笑,似是随意地道:“我按照大衆點評選的,應該不會太差。”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記得你喜歡吃魚。高中時候,每次食堂出紅燒魚,你總是第一個沖過去。”
許栖微微一怔。那些年少時的瑣碎記憶,像是被他的聲音輕輕撥動,蒙塵的畫面一點點浮現。
她放下刀叉,目光沉靜地看向沈栎:“沈栎,我今天找你出來,是想和你說清楚一些事。”
沈栎切牛排的動作微微一頓,擡眸看她,神色依舊平和,隻是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許。
“你說。”
許栖輕吸一口氣,緩緩道:“我們之間,到這裡就好了。”
沈栎沒有立刻回應,隻是靜靜地看着她,唇角微微抿起,像是在咀嚼這句話的重量。
短暫的沉默後,他輕笑了一聲,尾音略微上揚:“哦?”
許栖耐心地解釋:“我們再繼續,不合适。”
“哪裡不合适?”他語調溫和,卻帶着一點執拗。
許栖垂下眼睫,語氣微冷:“要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
沈栎忽然低歎一聲,語調裡夾着點無奈:“許栖,我不同意。”
許栖正要開口,突然,一道帶着懶散笑意的聲音響起:“寶貝兒,好巧。”
她的眉頭瞬間皺緊,擡頭望去,隻見陳馳雙手插兜,步伐悠閑地走來,在他們的餐桌前停下。
“你怎麼在這裡?”許栖皺眉。
陳馳輕笑了一聲,目光淡淡地掠過沈栎,随後不疾不徐地拉開椅子,随意地在許栖身邊坐下。
“就許你背着我和别人吃飯,還不允許我也出來找個姑娘用餐?”他似笑非笑。
許栖語氣平靜:“你跟誰吃飯和我沒關系。”
“逗你的。”陳馳漫不經心,“就我媽一朋友的女兒,硬是讓我陪一頓飯,我正想找個理由撤了,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你。”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沈栎身上,意味不明地問:“倒是沈醫生,怎麼哪兒都有你?”
沈栎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仿佛沒聽見他的試探,直到金屬碰撞聲落定,他才擡眸,語氣溫和:“你是指?”
陳馳靠在椅背上,語氣不重,卻帶着壓迫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沈栎沒有接話,隻是目光一轉,落在許栖盤中的那枚果木煙熏紫茄上。
那枚紫茄已經被她咬了一口,齒痕淺淺,留下一個小巧的牙印弧度。
沈栎舉着刀叉,手腕随意一轉,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巧巧就伸到許栖盤子裡,夾起了那枚被她咬過一口的紫茄,動作從容,帶着某種有意無意的親昵。他慢條斯理地把它送到唇邊,低頭咬下,唇齒間碾過那處咬痕,吞咽時喉結微微滾動,極短暫地停頓,似是在回味。
然後他咽下,舌尖若有似無地舔過齒尖,神色淡淡,偏又透着一股毫不掩飾的意味深長。他擡眸看向許栖,語調低沉而溫柔:“許栖,你不喜歡吃這個,别勉強。”
許栖一瞬間讀懂了話裡的含義,指尖微微一緊,掌心仿佛泛起一點無名的燥熱。
而陳馳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去,眼底壓着怒意。
沈栎這句話,明面上是讓許栖别勉強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可更深層的意思,卻是讓她别“勉強”自己和他陳馳在一起。
更挑釁的是——不過是一枚茄子而已,他卻吃得這般色氣滿滿,唇舌刻意碾過許栖留下的齒痕,仿佛這樣的親密早已是尋常。
陳馳目光陰沉:“姓沈的,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