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來的感覺真好。

*

兩人回到宋辭遠家，明明距離他離開才沒過多久，屋子裡卻有一股灰塵的味道。

慕槿放松下來，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考慮一下，你不在家的時候雇我簡單打掃打掃，不貴，也就比市場價高個80%吧。”

宋辭遠卻直接把鑰匙遞給她：“不用打掃，也不用看我在不在，你想來就來。”

末了，還補充一句：“錢也照付。”

啊這……

慕槿愣了一下，果斷收起鑰匙。

有錢不賺是傻瓜蛋。

雖然宋辭遠沒具體說，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身上有傷，慕槿擔心他在香灰房待得太久，傷口感染導緻發燒，決定今晚留在這裡。

她給慕柔發消息說自己加班太晚要睡公司，慕柔知道她是工作狂，隻囑咐了句别着涼。

搞定！

慕槿收起手機，宋辭遠去換衣服，她去廚房。

面條煮好，她準備端到餐桌上，一轉身，就看到換好衣服的宋辭遠站在卧室門口，不知道靜靜地看了她多久。

慕槿被吓到，手一抖，宋辭遠沖過來扶住她，才挽救了碗摔在地上的局面。

“幹嘛！站那吓唬我呢？”

宋辭遠心虛地摸摸鼻子：“沒有，我就想看看你。”

他把碗接過去，放到餐桌上，慕槿餓了一晚上，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吃飯，宋辭遠卻沒動。

室内沒有開暖氣，面條的水霧在空氣中氤氲，漸漸模糊了他的臉。

慕槿問：“你不餓嗎？”

宋辭遠低下頭，不知道是因為嗓音低沉還是隔着水汽的緣故，他的聲音顯得朦朦胧胧。

他說：“……對不起。”

房間裡安靜下來，慕槿放下筷子，問他：“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很多事沒有告訴你。”

因為宋明的強權，宋家公司逐漸走向下坡路，越來越多的人不認可他的決策、服從他的安排，宋明在公司失去至高無上的統治權，就想起了離家幾年的兒子。

對他來說，擊垮一家新公司，不過是簡單籌謀一下的事。

于是朝生科技開始出現商業間諜，項目頻頻爆出問題，洽談中的公司突然翻臉。

宋辭遠盡力填補漏洞，補上資金，但再困難，他都沒想過回去。

一旦從那個家裡逃出來，就再也不會想回去了。

更何況慕槿還因為沒告訴她這事在生氣，他要是這時候回去，她肯定會更憤怒。

于是兩家公司開始暗自較勁，僵持不下，宋明率先耐不住性子，主動來公司找他。

而那天，也正是出事的日子。

鬧事的人是公司的老員工，宋辭遠認識他。因為家裡有生病卧床的妻子，所以他一直勤勤懇懇，工作積極認真。

雖然公司狀況堪憂，但并沒有拖欠員工工資，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鬧事。

宋明笑道：“如果我會給他一筆巨款呢？”

宋辭遠想起他的家庭，恍然大悟，但他不想怪那名員工，隻是問：“條件？”

既然是宋明指示的，那就一定有要他答應的條件。

宋明坐在沙發上，語氣漫不經心：“反正朝生科技也半死不活了，就由公司收購了吧，而你，回去乖乖當好宋家的兒子。”

宋辭遠：“做夢！”

“那沒辦法了，”宋辭遠才發現他進門後一直拿着一個手機，此刻他擡起手，對着手機說，“老劉，宋總不願意，要不你再想想辦法？”

那邊傳來老劉唯唯諾諾的聲音：“好，隻要你能把我妻子救過來，我、我可以跳下去。”

聲音裡夾雜呼嘯的風聲，他在天台！

宋辭遠瞳孔驟然收縮，他瞪着宋明，大聲對着老劉喊：“别跳！我想辦法！我幫你！”

宋明絲毫不在意：“不好意思，開靜音了。”

“收購合同，拿來。”宋辭遠咬牙切齒。

那時候他想的是公司沒了沒關系，他可以用别的辦法籌錢，他一定會幫慕槿做成她想做的事。至于回宋家，他會再逃出來。

宋辭遠簽完名，把合同遞過去：“讓他下來。”

宋明輕笑一聲，他打開手機話筒，語氣陰寒瘆人：“老劉，宋總不同意呢，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老劉的聲音絕望而顫抖：“我、我這就跳。”

“啪”一聲，手機被扔到門口，就像那個被扔到天台的中年男人。

“不要！”

宋辭遠目眦盡裂，他撲過去，但還沒碰到手機，身後就傳來令人膽寒的墜地聲。

他呼吸凝滞，僵在原地。

腦海裡有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像一片落葉，從頂樓飄然墜落。

他沖到玻璃前，隔着遙遠的距離，看到了地上的老劉，他扭曲的身體逐漸和腦海裡的影子重合，宋辭遠膝蓋不受控制地發軟。

世界在眼前扭曲崩塌，耳邊隻剩下血液奔湧的轟鳴，胸口像是被生生撕裂，每一次喘息都帶着血腥氣。

宋辭遠不知道自己是在看老劉還是在看腦海裡的影子，他臉色慘白，踉跄着跪倒，肩膀劇烈地戰栗。

宋明嗤笑一聲，有保镖進來，帶着渾渾噩噩的他回了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