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跌跌撞撞地在山路上行走,雨衣帽子被風吹掉,雨水順着脖頸灌進衣領。她停下,用力拉緊抽繩,把自己完全縮進去。
她已經找了四個小時,還是一無所獲,風越來越大,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即使離海面很遠,也能隐隐聽到海浪聲。
一道雷聲炸響,她被吓到,沒注意踩到石頭上,倒向一邊,尖銳的石棱在她小腿上劃出長長的口子。
慕槿倒吸一口冷氣,失策了,應該穿長褲出來的。
她簡單查看了一下傷口,還好,有雨衣的隔絕,傷口沒有很深。
雨勢有變大的迹象,必須得在台風完全來臨前下山,她顧不上處理傷口,繼續往前走。
最後她又爬到了山頂,山神雕像靜靜地伫立在正中央。
雨水順着铠甲猙獰的紋路流下,石淵的面容被沖刷得模糊不清,狂風吹過他的兵器,發出凄厲的嗚咽聲。這幅模樣看得人膽寒,不像個将軍,更像來索命的地獄惡鬼。
慕槿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她繞開雕像,往懸崖邊走了走。
海浪被風卷起,拍到斷壁上,翻湧的黑色浪花仿佛能吞噬一切,這裡一覽無遺,沒有能藏東西的地方。
她歎了口氣,看來是真的找不到了。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她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
慕槿看了看遠處黑壓壓的天空,該回去了,再多待一會都很危險。
但剛往回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雷聲隆隆,像有人突然擦亮了蒙塵的鏡子,又或是掀開了舞台厚重的帷幕,所有混沌的想法擰成一條線,慕槿驟然回頭。
還有一個地方,她從來沒找過。
*
宋辭遠趕到時,台風正在海面上肆虐,輪渡負責人解釋道:“宋總,風太大了,現在所有船隻都禁航,真的不能去……”
話還沒說完,宋辭遠已經轉身大步走向港口。
港口旁停靠着一艘大船,此刻正在風浪中劇烈搖晃。他一腳踹開船長室的門,把空白支票拍在控制台上:“數字随便填,我隻有一個要求,現在開船。”
船長咽了口唾沫:“這天氣出航風險太……”
宋辭遠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底翻湧着駭人的風暴,聲音冰冷:“要麼拿着錢開船,要麼……明天離開這艘船。”
助理在一旁欲言又止,他從來沒看過宋總這幅堪稱恐怖的模樣。
船還是開了,在驚濤駭浪中艱難前行,一個巨浪拍過來,船身幾乎直立,接着狠狠砸回海面。有個船員死死抓着船艙裡的杆子,蹲在地上嘔吐不止,宋辭遠卻沒什麼反應,他像座雕像立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着逐漸逼近的小島。
好在這座島離大陸并不遠,二十幾分鐘後,船靠岸。
沈青禾早已等在碼頭邊,身邊還跟着小花,看到宋辭遠,她頂着風踉跄地跑過來,給他撐傘:“宋總!”
宋辭遠躲開傘,站在雨中冷冷地盯着她:“為什麼不是你去?”
為什麼是她去做這些危險的事?為什麼不是你?
沈青禾愣住了。
她從沒想過宋辭遠這樣的人會說出這惡意滿滿的話。
但她還是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
宋辭遠并不想聽她的回答,快速往山腳走去,沈青禾隻能小跑着跟在他身後。
“能聯系到人嗎?”他問。
沈青禾搖頭:“小槿的手機已經不能用了,而且山上信号不好,沒法聯系。”
“救援隊呢?有沒有人已經出發?”
“……沒有,風太大了,沒有人願意現在上山。”
宋辭遠不再問問題,腳步更加急切。
很快到了山腳,他一刻都沒停頓,準備直接上山,沉默了一路的小花在此刻才說話:“要是能下來,她自己就能下來。要是不能下來,你上去也沒用。”
宋辭遠不理她,沈青禾想起什麼,沖到他面前,遞給他一個手機:“這上面可以查看小槿的位置。”
慕槿幾個月前留給她的定位手鍊,沒想到現在又派上了用場。
宋辭遠停下,擡起手後又頓住了,他搖搖頭:“你留着。”
“為什麼?”沈青禾着急得往前近了一步,想把手機塞到他手裡,“你帶着這個就能快速找到小槿了!”
宋辭遠:“等風停了,有人可以上山時,你要用這個第一時間找到她。”
萬一他沒能帶她下來,帶走了定位器,隻會增加救援隊找到她的時間,把它留給沈青禾,才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這選擇的結果是放棄他。
一向不怎麼聰明的沈青禾卻在此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風更大了,雨衣被吹得嘩嘩作響,她捏緊手機,下定決心:“宋總,我和你一起!”
他都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她怎麼不行,朋友一定比男人靠譜!
沈青禾充滿鬥志,然後宋辭遠輕飄飄遞過來一眼,她的氣勢瞬間垮掉。
“那個人說得沒錯,你上去也沒用,留在這等我消息。”
“可是——”
“沒有可是。我會找到她。”
小花走上前,把一個袋子拍在他身上:“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