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在一塊的,姓淩,叫淩、淩……”話到嘴邊像是燙舌一般,慕遊突然說不出這個名字。
“我也在找她。”許栖畫道。
“她,沒了?”慕遊聲音放空。
确實,朝晖境尊者的靈焰,化形境都扛不住,更何況是引靈境修者,怕是一個呼吸,便已灰飛煙滅。
餘澈頓時擔心至極,公子那般看重淩醫師,若是淩醫師有什麼三長兩短……
許栖畫繃緊了身體,魂力散布出去,有靈魂被灼燒的痛苦,他臉色微微發白,魂力外放,查看領域範圍内的風吹草動,卻沒有看到淩陌央的半片衣角。
“公子!”餘澈和陳鴉調動靈力,抵禦烈焰,護住許栖畫,“莫要自傷。”
眼見火焰欲烈,那尊者怕是想把他們活活煉化,慕遊不再耽擱,徑直動用破碎虛空的陣石,悄無聲息地帶着劍淵弟子,離開了這片死地。
“這麼多大教乃至古教之人陪葬,死得也不冤枉!”
有人掏空了體内靈力,卻于事無補,瘋了似的自爆。
恐怖的靈力波動肆掠四方,可哪怕是辟海境宗師自爆,領域也完好無損。
一時間陷入其中的聖人,都不由心生絕望。
淩陌央從領域中走出,身上連靈力波動都沒有,徑直來到了外圍,綠草如茵,回首看去,一尊龐然大物盤踞在林海之上。
那是一尊巨獸,皮毛柔亮,兩眼招财似的彎彎眯起,額上有紅色線條狀的絨毛,面容瞧着像狐狸,體型像修長的大貓,尾巴卻如猞猁般,氣息雄渾。
果然是朝晖境。
幾乎是淩陌央剛出現,那大貓就注意到了,它揚起脖子,輕蔑地叫了一聲:“喵。”
淩陌央瞬移至它頭頂,衆生鏡懸于身前,一抹黃光出現在大貓頭頂上方。
大貓眼底的殺氣瞬間被迷茫取代,接着是痛苦,繼而猛地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
明顯不同于人的嘶喊傳入許栖畫的耳中,乃至被困領域的衆人耳中。
一旦陷入領域,便是與外界隔絕,外界的聲音傳不進領域之中,能傳出來的,除非是領域主人的聲音。
那凄厲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令人神魂震蕩,痛苦不堪。
衆生鏡裡頭顯現的是所照生靈最不願回憶的過去和最恐懼的未知。
淩陌央也沒料到這大貓經曆居然如此凄慘,直接道:“别玩了,放人。”
如果大貓真想殺人,就不是開領域設陷阱了。
平靜的聲音傳入大貓耳中。
“喵!”
“都放了吧。”總不可能隻放許栖畫一行,那太明顯了。
大貓着急道:“喵喵喵。”
淩陌央敲了它的頭一下:“你還要面子呢!放人!”
“公子,節哀。”餘澈忍不住出言安慰,他的衣袍破敗不堪,處處都有火焰灼燒的痕迹,有的皮肉已經被烤得發黑,連他都抵禦不住,淩醫師不過初入引靈的修者,如何能扛得住這等烈焰。
“是我錯了。”許栖畫情緒低沉,在餘澈的安慰下,無力地搖了搖頭,“我不該……”他不敢相信地四處尋找,他給過淩陌央一尊丹爐,若是躲進煉丹爐中,丹爐外壁能夠隔絕裡頭火焰的溫度,自然也能隔絕外面的溫度。
隻是,沒有丹爐的影子。
許栖畫心如擂鼓。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兒吧!”餘澈道,他知道許栖畫有破碎虛空的陣石。
許栖畫站在原地未動。
他緊繃着的臉上早已沒了笑意,火焰蠶食着他的法袍,他眼裡流露出一絲哀傷。
“公子!”餘澈喊道。
陳鴉靜默不語。
許栖畫拿出陣石來遞給了他:“是我帶她來的。”
“公子……”餘澈難以置信,那隻是個小學徒啊!就算是您帶進來的,也是她同意的,秘境本就兇險與機遇并存,誰能保證一定不會出事,您不是一向惜命麼,為何要如此……
“公子不出去,我也不出去!”餘澈道。
許栖畫疼得麻木,倏然,眼角閃過一抹綠光。
他擡起手臂,青光迫不及待鑽出火焰,繞上他擡起的手臂,許栖畫呼吸一滞:“你主人呢,你……”為何能在火焰裡穿梭無阻?
周身溫度降下來。
不多時,火焰逐漸熄滅。
赤紅變淡,衆人狼狽的身形出現在眼前。
恐怖的熱浪消退,周圍那宛如實質的虛空恢複如常,餘澈站在許栖畫身邊,一陣心有餘悸,不知道那朝晖境尊者為何放人,簡直就像在玩鬧一般。
許栖畫衣袍品階較高,卻也破損不堪,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緩緩望向四方,穿着狼狽,神情清絕,反而有種心驚肉跳的美。
淩陌央遠遠站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欣賞了一會。
許栖畫察覺到視線,擡眼望去,看到不遠處草地上的女子,面上漾出笑容。
“她怎會在那裡……”餘澈見淩陌央安然無恙,隻覺奇了。
三人禦劍來到淩陌央身邊。
“你方才去哪兒了?”餘澈莫名有點生氣,尤其是公子又心軟不說話,平日舌燦蓮花,卻總在此女面前笨口拙舌。
淩陌央道:“我就走着走着,然後走出來了。”
餘澈面露怪異,見她毫發無傷,但衣袍卻換了一身,想必也遭受過火炙,于是也不好埋怨,想想真是羨慕得無以複加:“淩醫師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果然運氣好的人在哪兒都運氣好。
“你提前出來了,見到那位施展領域的尊者了麼?”許栖畫笑着問她。
淩陌央茫然地搖了搖頭。
前方猩紅火焰盡數消退,領域束縛也消失無蹤,天地清明,好似方才的危機不曾有過,衆人好似從開水裡滾過,火堆裡鑽過,灰頭土臉地逃離此地。
“走吧。”許栖畫掩了眼底的失落,領着淩陌央往靈劍上走。
淩陌央點點頭,還想說點太害怕之類的話。
“喵!”
一隻小巧的灰貓不知從何處鑽出來,蹭了蹭淩陌央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