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陌央出門得比較晚，讓許栖畫别等她後，過了許久，她才出門。

行之半路，有人叫住了她。

劍淵之主一身黑金華袍，頭戴冠冕，站在原地等她靠近。

淩陌央頓了下，還是走上前去。

寂無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無喜無怒地道：“陌央不打算以天淨山宗主的身份出席宴會嗎？”

淩陌央道了聲抱歉，道：“恭賀的心意不變。”

寂無舟眸光暗沉：“你是為了陪着那人，所以不來與我同席。”

淩陌央道：“畢竟是我要成親的人……”

而她早就已經拒絕了寂無舟，就算當年的交流不歡而散，但三年的不聞不問，那件事應該已經過去了。

寂無舟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他的仙脈是我取的。”

淩陌央還沉浸在方才的歉意之中，聞言豁然擡眸，這個他是指……許栖畫！？

“你說什麼？”淩陌央目光一凜，聲音低啞了許多。

寂無舟眼裡帶着一絲悲憫，道：“二十多年前，我曾給你牽了一根姻緣線，但你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以為是我天資所限，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個人，這條姻緣線指向了他，你說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

淩陌央瞳孔微縮，胸口劇烈起伏了下。

寂無舟道：“他會失去仙脈，都是因為你。”

淩陌央深呼吸。

“我本不打算動他，他畢竟是我劍淵弟子，未來甚至可能接替我宗主之位的人，但是為了你，我隻能這麼做。”

淩陌央竭力保持鎮定，像是頭一次認識眼前這人：“你能晉升仙脈，是因為你剝離了别人的仙脈？”

“是獻祭了他，剝離他仙脈的人，主動上供給我的。畢竟是我告知的方法，而那些人又确實恨他入骨，”寂無舟很誠實地道，“我以為你知道，畢竟除了玄之又玄的宿命以外，有誰能瞞得過衆生鏡。”

淩陌央回憶起姻緣線的用法，腦中滿是“都是因為你”，聲音顫抖地道：“我的姻緣線在他身上，這是你提前洞悉的未來，所以在我跟他心意相通之前，你暫時沒法對他下死手……你……”

“可隻要你們心意相通，我就能動他了，”寂無舟的語氣波瀾不驚，“我既希望你動心，又希望你沒有。你沒動心，我動不了他，也無需動他。可若是你動心了，我便留不得他，你卻會因為他來恨我。”

“那正好，到時對你動姻緣線，你就會徹徹底底心系于我了。”

“陌央，不要再掙紮，無論如何到最後，你都是我的。”

他聲音溫柔得不像他，透着一絲殘忍。

淩陌央坐到案席處，許栖畫的身邊，端着酒杯的手不由顫抖了下，酒水濺在手上。

許栖畫有些擔憂，拿出手帕給她揩拭，道：“怎麼了？”

淩陌央定定地看着他，起身道：“有些悶，我出去走走。”

許栖畫也站了起來：“我陪你。”

淩陌央道：“不必。”

許栖畫道：“此地并不安定，我讓陳鴉跟着你……”

“說了不用。”淩陌央又頓了下，眸光沉暗，“好，你跟來。”

席間坐在案上不動的人畢竟是少數，幾乎所有來這兒的修士，都在相互來往，甚至走過半個會場，也要和慕名已久的人打交道。

來找許栖畫的人也不在少數，但許栖畫時刻注意着案席上喝悶酒的淩陌央，并沒有離席太遠，每次說完都會過來陪她同坐。

此刻見她不适，便陪她一道離開了熱鬧的會場。

淩陌央快步走在前面，灰貓邁着小步子跟上，陳鴉和餘澈留在原地，就連旁邊天睛塔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兩人離開。

淩陌央輕車熟路地往前走，繞過蘭亭水榭，往更深處一處幽谷。

這裡奇花盛開，馥郁芳香，頭頂天光從山石圍成的天井中降下。

許栖畫一開始有疑問，但到這裡之後，見到此地的景緻，便流露出歡欣之色。

淩陌央轉過身，拉過許栖畫，一股大力襲來，許栖畫被拉得轉過身，背靠在石壁上，他乃是辟海境，竟然沒抗住淩陌央聚靈境的突然一擊，淩陌央欺身而上，緩緩靠近，酒香撲面。

許栖畫按下上翹的唇角，偏過頭，耳根發紅，道：“你、你喝醉了。”

淩陌央近距離看着他白皙細嫩的皮膚，想一口咬上這脖子，她為了這個人，隐姓埋名這麼多年，前前後後做了那麼多，到頭來卻告訴她，隻要她動心，對方就會死，對方之所以失去仙脈，都是因為她。

她怎麼可能動心。

她隻是來人間走一遭。

隻是想随便找個看得順眼的人，成個遲早會分道揚镳的親，最後順順利利地進至仙秘境尋求成仙契機，最後風風光光地飛升仙界罷了。

她想盡辦法給對方續命，結果對方之所以雲端跌落，病骨沉疴，求天拜地，被家門嫌棄，同輩踐踏，孤苦無依，痛苦不堪，全是因為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為喜歡這個人。

但對方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為他們是姻緣線的兩端。

所以眼前這個人，對她是真心的嗎，就算眼下不是真心，遲早也會将一顆真心交給她？

淩陌央眸光模糊，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

許栖畫被她按在石壁上，見她近在咫尺的臉，一時沒有動彈。

呼吸似乎都靜止了。

淩陌央捧上他的臉，吻住了他的唇。

許栖畫瞳眸睜大，呼吸凝滞，他背靠着石壁，感受到對方青澀的挑逗，微微僵硬的身體逐漸軟了下來。

可不等他擡起手來，有所回應，面前的女子狠狠咬了他一口，抽身後退了兩步，嗓音冰冷：“許栖畫，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許栖畫怔了片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淩陌央呼吸顫抖了下，正背對着他，甩開了他的手。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山洞。

門外傳來貓叫的聲音，等許栖畫踉跄着出去的時候，隻看到洞穴旁邊的灰貓，淩陌央已不知去向。

許栖畫恍惚地回到住處，淩陌央的住處緊閉，第二日也沒有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