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此刻坐在床上,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
“你是要讓那些把病人開膛破腹的江湖郎中,給朕治病。”
太醫連忙又咚咚咚磕了幾個頭,誠惶誠恐道:“陛下恕罪,微臣萬萬不敢,隻是人常言高手在民間,萬一就有能治陛下的法子呢,微臣覺得,不妨一試。”
皇帝神情冰冷的看着他,過了好半晌,大概是被頭痛折磨的太過難捱了,也或許是覺得太醫說的有道理。
總之,他歎了口氣開口道:“罷了,你去辦吧。”
太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磕頭謝恩:“謝陛下!”
三九一過,謝烨又斷斷續續的病了幾日,身體始終不見好轉,到後邊幾乎纏綿病榻,身邊一刻也離不得人伺候。
趙明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守在床前到天明了。
李景辭也不是沒來過,隻是謝烨高燒不退,病的凄慘虛弱到了極緻,連擡頭跟他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人無力的被揉在被子裡,褥間露出的一截手腕蒼白纖瘦,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它握斷,他若是此刻想做什麼,謝烨也隻能隐忍着承受了,絕無可能反抗。
隻是李景辭到底心軟了下來,放了他一條活路,連着幾日未在光顧這處院落。
趙明看着他家殿下離去的背影,幾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
屋中傳來一陣氣息虛弱的咳嗽聲,趙明連忙轉過身奔進屋裡,俯身将榻上的人扶起來,他輕輕拍了拍謝烨孱弱單薄的後背,關切道:“貴人,好些了嗎?”
“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謝烨疲倦道:“不必叫那個。”
趙明羞赧的低了頭:“抱歉,貴人。”
謝烨揮了揮手,示意随他去吧,他就着小厮的力道慢慢靠回床上。
久在病榻衣衫不整,他單薄的裡衣向下滑落了些許,露出半段白皙精緻的鎖骨,趙明扶他的時候,手背不小心蹭了一下,隻覺觸感光滑如錦緞,灼燒滾燙,趙明忍不住活生生打了個哆嗦。
謝烨不曾察覺到他的異樣,兀自靠在床上小聲對他道:“廚房的藥煮好了嗎,勞煩趙兄幫我拿過來。”
趙明幾乎是倉皇逃竄去了廚房,到廚房一看,鍋裡的藥豈非是煮好了,耽誤的太久都快燒幹了。
他不得不重新拿了些藥材,又給謝烨煮了一副。
這樣也好,他不必在同那人共處一室了。
他将藥煎好以後,小心翼翼的給謝烨端過去,靠近門口時才發現,屋裡已經有客人了。
是姜懷遠,他将謝烨的手腕帶過來,撈在自己膝蓋上,仔仔細細的感受着他的脈搏。
末了他将謝烨的手放回去,蹙眉道:“你的脈象很奇怪,明明身體已經虛弱成這樣了,脈象卻比前些日子穩定的多,真是好生費解,是在下醫術不精的緣故麼?”
謝烨從趙明手中接過藥碗,靠在床榻上慢慢喝了起來,依舊是牽魂草苦澀又纏綿的味道,鮮豔的色澤暈染在他蒼白的嘴唇上,熱氣蒸騰中他的臉頰竟也恢複了少許血色。
他放下藥碗,對姜懷遠心平氣和的道:“沒什麼,可能最近殿下來的少,休養的好些了。”
姜懷遠不疑有他,回身給趙明拿了些新采的草藥,示意他拿去煮。
趙明依言去了,沒有打擾他們說話。
謝烨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姜懷遠那邊靠了一點。
他一靠過來,身上清寒的苦澀藥香就絲絲縷縷滲入進姜懷遠的神識裡。
“最近京中可有好玩的事?”謝烨疲倦而溫和的問他,他的臉頰和頸窩還帶着高燒過後汗津津的模樣,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有種可憐巴巴的憔悴感。
姜懷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又似乎覺得自己唐突了一般,快速低下頭去沒話找話:“哦,有。”
“聖上頭痛犯的嚴重,正滿京城的召郎中進宮給他看病,城外已經貼了告示了,若有醫好聖上者,賞黃金千兩,可特例被招入太醫院任職。”
姜懷遠說到此處不覺一笑:“也不知何人能治好聖上,我當年家道中落前,刻苦學醫,那時心心念念的想着進入太醫院,可惜造化弄人。”
謝烨聽着,忽然開口淡淡道:“我有辦法治好他,我告訴你就是了。”
姜懷遠微微瞪大眼睛:“你……”
“你怎能知道,你這輩子何時見過陛下聖顔。”姜懷遠顯然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他的毒就是我下的。”謝烨一句話激起千層浪,本人卻還無知無覺,神情古怪的笑道:“我怎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