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有些嘶啞的聲音從口罩底下傳來。
“沒有,現世裡所有關于秘術的資料都毀了。”老人的聲音帶着警告:“但是‘那位’不滿意你最近的行為。”
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話語,男人諷刺道:“還輪不到他來對我指手畫腳。”
老人深深地盯着他。
最終,老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不要忘了,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
“無論如何,”兜帽男人轉過身,露出晦暗不清的眼神:“那個太宰的術式……我一定要弄到手。”
老人拍了拍他肩,寬慰道:“别急,再等等。”
“也是。”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露出狂熱的表情。
“……就讓我們,等待命運的指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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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如墨。太陽沒有一絲的消息,朦胧的山林隐秘在深濃的夜色下。淩晨兩三點,萬籁俱寂,高專的建築群在群山間很不起眼。
輕微的叩窗聲打破了長久的寂靜。教師宿舍裡沒有點燈,顯然屋子的主人正在熟睡。又是兩下敲擊。接着響起的,是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麼人正在從舒适的被窩中掙紮着起來。
宿舍的窗被打開了。太宰治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我說啊——”他擺出不爽的神情,“能不能稍微有一次找我的時間正常點?不是大清早就是深更半夜,我也是會很苦惱的啊,悟君。”最後兩個名字的發音被他咬得很重。
纏着眼罩的男人大抵是瞬移過來的。夜色下,他的白發難得看起來有些亂糟糟的。五條悟從浮在半空的狀态一翻身坐上窗台緣。此時,月亮正好從厚重的雲翳下浮現出來,淺藍色的冷調月光在男人身上靜谧地流淌。
不過,五條悟這回罕見地什麼也沒說。他隻是将身子稍稍往後靠,腦袋後仰擱至窗框,像一座雕塑一樣地、奇異地凝滞住了。
太宰治伸出手。
下一秒,驟然而至的夜風呼地一下吹進室内。某些物件的晃動聲、獵獵作響的窗簾不停搖擺着。五條悟轉過臉,頭發在風中淩亂地飄動,露在外面的下颔線條卻一如既往地很鋒利。
太宰将他的眼罩摘下來。那雙蒼天之瞳便猝不及防地暴露出來:與此同時袒露在太宰治面前的,還有他眼睛底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兩人在這樣無聲的氛圍中靜靜地對視着。
最終,五條悟說:“我知道你沒睡。”
太宰治“诶”了一聲,上前一步,手掌半攬着他的肩,無下限很輕松地在他的掌心消融了。接着他忽然發力,五條悟看起來沒對他設防,一個踉跄從窗戶上翻下來了。
“來點咖啡?”太宰治挑眉。
“不要。”五條悟說,“想吃甜的。”
“那就糖吧。”太宰治摸着黑,精準地從一旁桌子的抽屜裡摸出一根硬邦邦的東西,朝着五條悟抛過去,“還是上次悟君落下的呢。”
塑料紙清脆的剝動聲。棒棒糖被男人含進嘴裡,咬得嘎吱嘎吱響。
“哎呀。”太宰治說。“超生氣啊,悟君。”
五條悟盯着太宰治幾秒,似乎是卸下了什麼,方才那股冷冰冰的感覺從他身上慢慢消失了。男人把自己扔進沙發,很重地歎息,語氣聽上去相當不滿:“是——啊,真是超煩。”宿舍裡隻有零星一點涼涼的月光爬上桌面,不過兩人似乎都沒有開燈的需要。
太宰治在他身邊坐下,“看起來是剛從長途任務回來啊。”是肯定句,太宰治顯然猜中了。五條悟繼續對付他口中的硬質糖果,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就是說啊。那些老東西真的煩死人了……任務全都指明我去,這幾天快要把整個日本跑完一圈了吧?”
太宰治沒回答,這是默認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不過,似乎他們自己也沒注意到,兩人的腦袋悄悄地快要靠在一起了。
五條悟于是繼續坦然地抱怨道:“跟拉車的馬一樣到處做苦力——喂,治,我看起來就那麼像笨蛋嗎?”他不爽地指着自己,那雙寶藍色眼睛在黑暗裡依然很明亮。
撲哧。
太宰治沒忍住,一下子輕輕抵着唇笑出聲了。
“不是吧?”五條悟誇張地瞪着眼,“你還笑我?拜托!”他臭着臉,毫不客氣地轉過來,一把撞上了太宰治的額頭,距離于是一下子拉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太宰治“哎喲”地假模假樣叫喚了一聲,卻沒有躲開。
“怎麼說呢。”光線黯淡的房間裡,兩個人眼裡的對方卻清晰可見。太宰治慢吞吞地說,“悟君不是笨蛋。”
他笑眼彎彎,口吻刻意放得溫柔缱绻,聽上去更像是循循誘導,幾乎讓人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否真心:“怎麼樣……要不要一起逃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