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太宰治看見黑暗。
一片渾濁、毫不透光的,如同沼澤般泥濘的黑暗。
湧動的黑色慢慢融化,滴滴嗒嗒的黏狀物質流淌着包裹了世界。沒有一絲光線、沒有一點聲響,連寂靜也被寂靜吞沒的地方。他不斷地往下沉。
接着,他感受到虛無。這裡沒有邊界,生的氣息被徹底扼殺,徒留空蕩蕩的虛無。五感與時間失去應有的意義,所有的一切都溶在漠然死寂的暗色裡。意識被濃漿裹挾、攪渾,而他是操縱者。他是暗質本身。
人群不過其中幾粒細小灰塵。蔓延的黑悄無聲息地吞噬着全部,就要将塵埃抹平……
無邊無際的漆黑裡,亮起細小的微芒。藍光一閃。
太宰的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動。
五條悟踏入了他的領域。
黑稠物質像退潮般自然地從他腳底流走。五條悟踏着幹淨澄明的虛空,穩穩當當地接住了沉落的太宰治。“治。”男人念出他的名字,“已經可以了。”
太宰在他的懷裡睜開眼睛。周遭仍是密不透風的濃郁黢黑,他在黑暗裡看見五條悟。雪一樣白的睫毛下兩顆清亮的藍眼珠,此時此刻正擔憂地注視着他。
“……”太宰彎起唇角,忽然笑了。
遮天蔽日的黑暗消失了。
他們依然站在舞台實實在在的地闆上。然而,原本堅硬牢固的台面地闆此刻卻發出了老舊的吱呀聲。頂端打下來的電動照明不對勁地一閃一閃的,似乎宣告着即将報廢。
台下,橫七豎八地躺着一堆人。他們的氣息微弱,姑且還算活着。
失去了一隻手臂一隻眼睛的三浦智也,渾身癱軟地倒在地上,辨不清死活。他的半邊身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吞噬了,呈現出一股可怖的扭曲融化感。
五條悟抱着太宰,雙手輕輕合上他的眼睛。“休息會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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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的嗎?太宰老師的領域?”辦公室裡,虎杖興緻勃勃地問道。
太宰露出神秘的微笑:“是的喲。”
“好厲害啊……”他情不自禁地贊歎,“我從輔助監督那裡聽說了,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隻有七個人受重傷,其他六十多人都隻是輕傷,還活捉了詛咒師……最最不可思議的是,太宰老師的領域居然能篡改記憶啊?這也太厲害了吧!”
“嗯——”太宰治長長地沉吟一聲,擡起手指了指虎杖的腦袋,“我可以教你哦。類似于這樣,”他誇張地在虎杖頭上胡亂戳好幾下,變戲法似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便改了他們那段時間的意識啦!”
“太宰老師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
虎杖忍不住吐槽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對了太宰老師,說起來前段時間我們一年級也去出任務了。”
“喔。那麼,結果怎麼樣呢?”
“伏黑那家夥也領悟領域了。”他爽朗一笑,“欸……我想想,好像是叫「嵌合暗翳庭」。說到名字,太宰老師的領域叫什麼呢?”
“喔,你說那個啊。”太宰懶洋洋地一眯眼,“無間無相。”
粉毛男學生亮起星星眼,“那是什麼意思呢太宰老師!感覺跟五條老師的無量空處很配啊。”
“意思?不是哦虎杖同學,那種東西是自然而然的啦。明白領域的一瞬間你就知道了。”
“哦……這樣啊……”虎杖失落地低下頭。
“嘛,也不用這麼洩氣啊。”太宰治說,“不是很迅速地領悟了黑閃嗎?值得慶祝。”
學生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感覺周圍的人都在變得很厲害,所以覺得自己也要更進步才行……”他很快振作起來,“謝謝太宰老師!”
太宰坐在辦公椅上轉了個圈,“真要謝我的話,幫我把那邊冰箱裡的蟹肉罐頭拿來一下——”
“好的老師!”
虎杖相當積極地過去打開冰箱門上下掃視一圈,“太宰老師——好像沒有啊。”他挪了挪冰箱裡的東西,不由得喃喃自語:這裡全都是各種各樣的蛋糕和飲料欸……太宰老師也喜歡吃甜食?
“沒有嗎?”太宰捏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拜托虎杖君去悟的辦公室裡找一下了!就在隔壁!”
“要找什麼?”有人推開門進來。
虎杖刷地一下擡起頭,“老師你來得正好!剛剛太宰老師讓我幫忙找蟹肉罐頭……”
“啊呀。巧了。”逆着光的五條悟揚了揚手裡的東西。“是找這個嗎?”
虎杖呆了一呆,“不是吧?”他望了望剛進來的五條悟,又看向坐着的太宰治,震驚地張大嘴:“兩位老師也太心有靈犀了吧!”
太宰治&五條悟:“誰跟那家夥心有靈犀。”
“哎,該說真不愧是呢……”虎杖忍不住笑起來了。
五條把兩盒蟹肉罐頭放在太宰面前,自顧自地來到太宰的冰箱前,習以為常地從裡邊取出一盒奶酪蛋糕,從窗邊拉了把椅子坐下。
“悠仁要吃的話自己拿就好了。”五條悟說,“治那邊抽屜下面還有我放的糖,也可以嘗嘗。”
聽到這,太宰治端着開好的罐頭轉過來:“多少還是改一改嗜甜的喜好吧悟,小心等到八十歲牙齒全都掉光哦。”
五條早就開始挖起蛋糕,頭也沒擡道:“到八十歲把你也揍得滿地找牙,那我們不就是一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