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九年,橫濱繁華街。
中原中也俯身向前沖刺,一記低掃腿劈向太宰治,“你這混蛋……”
“我說過中也是絕對會輸的!” 太宰邊說邊輕巧躍起,預知到對手的每一步動向般地騰空一瞬,長槍在他手中旋轉,炫目的光芒揮舞而過,直直刺向中也的胸膛。
“閉嘴!竟敢小瞧我——”中也咬牙,在最後一刻迅速反應,他操作角色雙手舉盾,硬生生擋住了這重擊。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屏幕上炸裂開來,閃光迸發。中原中也的角色借勢穩住身,雙腳猛然發力,瞬間沖向太宰治,拳影化作疾風驟雨的連擊,“别想逃!太、宰!”
遊戲廳内的聲音震耳欲聾。橘發少年的手指在按鈕上敲擊的速度幾乎連成殘影。他的角色趁太宰治落地的短暫間隙,施加了傷害提升buff的拳頭頓時劈頭蓋臉地砸下,打得太宰治幾乎無處可逃。眼看勝利的希望就在眼前,中原中也大笑出聲:“認輸吧太宰治!你不會覺得靠區區防守能苟活下來吧?這回絕對是我赢!”
然而,坐在另一台遊戲機前的太宰卻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自言自語道:“真可惜,我明明已經勸告過你了……”
屏幕裡的角色在中也的猛攻下不斷後退,幾乎要跳出戰鬥區的邊緣。但就在此時,他迅速按下組合鍵,太宰的角色驟然包裹上一圈光芒,全身萦繞起能量波動,脫手的長槍攻擊力暴漲,光束雷霆般劈開屏幕,武器直奔中也角色的胸口而去。
“哈?不是吧——?”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但此時屏幕上已被太宰治所帶來的猛烈攻擊給淹沒了。遊戲機頓時炫光四射,轟鳴聲混雜着激烈的電子音效,瞬間蓋過了中也的驚呼。隻見中也一次次地被擊飛在空中,整個人在地上不斷翻滾,太宰則抓住了每一個僵直的瞬間,攻擊接連不斷地落在中也的角色身上。
最後,伴随着強烈的慶祝音效,以及蹦出的巨大七彩“VICTORY”字眼,這場戰鬥結束了。
中也死死瞪着屏幕,嘴角微微抽搐,臉色難看,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而太宰治則悠然從遊戲機前退開,輕松地靠在椅背上,帶着勝利者的笑意側過頭,故意端出輕描淡寫的語氣道:“沒辦法,中也想要赢我還早一百年呢。”
“你這狂妄自大的家夥……”中也氣得一拳頭砸在操作面闆上,“喂!别說得好像你就沒輸過一樣啊!”
“嗯嗯,有道理!我想想!”太宰捏着下巴認真思索,“這麼說來,一般來講十次裡面應該有九次都是我赢吧?中也——”
“别不把那一次當回事,再說以後可未必!而且太宰,你有好幾回都故意做手腳了吧,絕對是你!别以為我不知道。我可是很認真的!”
“明白明白,中也每次都很認真地在和我賭必輸的局呢……說我動手腳,你能拿出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嗎?做不到的話就不要給自己的失敗找借口啊。”
“你……小心我揍你啊!”
“啊啊不好惹的暴躁小矮人又出現了,”太宰抱住腦袋一通亂嚎:“好可怕好可怕……”
“太宰治,我看你是活膩——”
“嗯嗯?中也不會忘了我們的打賭吧?”黑發少年從手臂後探出半張臉,“輸了的人要老老實實地跟在對方屁股後面當小尾巴聽他命令三天哦!”
“……”
“啊,你沒忘吧?”
“……那種事當然……”中原中也把頭轉向一邊,面部的表情管理徹底喪失般地扭曲了一下,“……沒啊……”
“說什麼呢?我一點都聽不見。”
“我說我沒忘!”少年猛然回頭,橘發一甩,手裡的拳頭不甘心地攥緊,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三天就三天,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太宰甩着雙手啪啪地鼓掌:“非常好!中也,我欣賞你的決心!”
“給我适可而止啊你個繃帶混蛋!”
實際上,自從去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認識以來,這樣類似的對戰賭注已經有快發生一百次了。而今天的對賭隻是讓這數量又增加了一個而已。不知為何,兩人在這種情形下都表現出不分上下的勝負欲,雖然賭注結果總是以中原中也的屈辱次數居多,但他在與太宰治對抗這事上有種莫名的熱衷。因此,這樣的賭局遊戲大概是不會有止境了。
“喂,你到底要去哪。”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地走着。說是前後,但他們之間的距離至少隔了四五米遠,中原中也甚至非常多此一舉地将衣服領子立起來、拿出别在耳後的頭發,好讓自己的下半張臉被遮擋住一些。
唯獨在賭輸接受懲罰的時候,絕對不想被人看見……
“哦?中也那個樣子是要幹嘛呢,怕被人認出來嗎?”太宰不經意地向後投去一瞥,嘲弄道:“有趣有趣。”
“誰說的?我才沒有在怕什麼——等一下,你倒是給我回答問題啊。”
“啧,你怎麼突然就走過來了?我不想讓别人以為我們是很親密才走一起。中也,請保持主仆之間适當的距離,像剛才那樣。”
“誰是你仆人啊?都說了那是為了讓你回答要去哪。”中原中也一臉不耐煩:“閉嘴吧,我也沒想和你這讨人厭的家夥親密。”
“拜托,允許中也當我的小跟班已經是大發慈悲了。”太宰裝作沒聽見,仍自顧自地往前走,“不向我行大禮好好感激涕零一番就算了,你那是什麼态度啊?”
“别說的當你跟班這種事好像有多榮耀一樣啊喂。”
“本來就是!算了,某個智商欠缺的小學生不懂也沒辦法。”
兩人已不知不覺走到沿河的小道。說時遲那時快,太宰剛向河岸探出身子時中也腦海中的警報雷達就已經哔哔作響了,他幾步上前一胳膊拽住太宰治,怒視他:“一直不說去哪裡,當成寵物一樣溜着我……就是為了到這裡看你跳河嗎!”
“哇哦!”太宰治做出吓一跳的模樣,“居然被中也預判了?”
“你以為這一年相處以來我是吃了多少苦啊!”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咆哮道:“突然叫着要嘗試無痛自殺就莫名其妙掉進水井蓋裡、随便跑到某個廢棄桶練柔韌度、衣服挂在樹枝上導緻自己下不來、一個沒注意就漂在河裡……”
太宰治被他按着兩邊肩膀使勁搖晃,聲音也變得一抖一抖的:“呃……那還真是、辛苦你……”
“以為一句辛苦就能全部抵消嗎混蛋。”中也揪住他的衣領,忍無可忍地揮起拳頭,“你知不知道我的身體現在已經自動會對你産生警報了啊!”
“那是什麼、惡心的說法、咳咳。”太宰被勒得有些呼吸不暢,“快點松手啦……約定裡、沒說仆人可以對主人動手。”即便被人攥在手心裡,太宰的臉上仍然浮出了冷靜的微笑:“還是說、中也你,不打算信守承諾了嗎?”
“……”中原中也松開了他,不爽地重重啧一聲。
太宰治将被弄亂的領口撫平,“這樣才對嘛。好了中也,我不會跳的,繼續走吧。”
橘發少年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過了好一會才跟上去。兩名少年之間重新“客客氣氣”地保持回原來的五米安全距離。
“喂,”中也在後面叫他,“到底要去做什麼?”
“不幹嘛。就是散步。”
“就是這麼平常才顯得更可疑。”
“是仆人的話在後面閉嘴老實跟着就好。”
中原中也的額角不可避免地突突一跳:“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
“我事先了解過哦,紅葉大姐那邊沒有中也要做的事。”
“雖然是這麼說沒錯……”道路越走越偏,在河兩側高地平面上的行人也愈發得少了,中也四處張望着,“你好歹告訴我一個目的地吧。”
“喏,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