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從夜蛾後面竄出來一隻半個人高的兔子，揮舞着圓滾滾的拳頭砸向太宰治——落空了，太宰治堪堪避開，學着五條悟剛才的樣子碰到它輸入咒力，這回終于沒有出現意外，于是兩個人從罰站項目前往到帶着咒骸去操場罰掃的項目了。

五條悟覺得非常不對勁。這個不對勁在他倆又一次掃着掃着互相前後對視一眼後達到了頂峰，太宰治的臉上分明寫着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他又偏偏不說，搞得五條悟從不在意變成了相當在意。

五條大少爺決心讓自己舒坦：“喂，你老是用那個一言難盡的表情看我幹什麼？”

“我沒有。”

“就有啊。跟你說過我的眼睛能看很清楚吧？你就算在背後我也看得見。一直從後面盯着我啊？”

“那肯定是五條君感覺錯了。”太宰治冷漠地說。

“你這家夥說話還真容易讓人生氣……都說了絕對不可能會看錯的啦。”五條悟停下來，幹脆撂下了掃帚，“不過算了。”

“怎麼？”

“你真的沒問題嗎？”男生忽然說，“我承認你是挺強的啦。但是居然能活蹦亂跳到現在也是個奇迹吧？”

太宰治無言地望着他。對面的男生啧了一聲，抓了抓頭發，似乎在組織着不太擅長的措辭，“你肯定知道的吧。我剛出生的時候就背上懸賞了，那些想殺我的人……怎麼說，就是每天源源不斷吧，跟趕也趕不走的蟲子一樣。隻要在咒術界待着就會知道這次的六眼有無下限，想盡辦法來殺掉我的人可是非常多的啊？”

“……像你這樣方便的術式，想把你做成專門針對六眼武器的人隻會多不會少吧。之前說讨厭我其實也是因為這個吧？想想也很容易理解，明明是屬于自己的術式啊，結果卻要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出生就被迫招惹了一堆麻煩……之類的。”五條悟整張臉都糾結起來，“就這樣吧。總之，你努力了，辛苦。”

見太宰治沒有反應，男生的眉毛皺得更深了，有些煩躁地說：“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是這個原因讨厭我的話，不好意思。給你道歉。就這一次，下次我絕對不會再說這些了。”

太宰治還是不說話，五條悟倏地一下火大起來，“喂，你倒是說點什——”

驟然變化的情緒令他持續輸入咒骸裡的咒力變得不穩定起來，那隻原本好好待在五條悟懷裡的貓咪咒骸突然睜開了眼睛。接着，長相滑稽的貓咪一個騰起，拳頭蓄勢待發，直直撲向五條悟——“哇靠，不是吧？！”是白發男生手忙腳亂地去捉貓咪玩偶的動靜。

但是咒骸沒有讓他輕松得逞，貓咪形狀小小的體型格外靈活地四處跳竄，五條悟一邊躲它的攻擊一邊抽空去抓它——順便還要留意自己下手的力道。有太宰治的前車之鑒，要是一個不小心把咒骸再弄壞撕破什麼的就徹底完了。

噗嗤。太宰治捂住嘴幸災樂禍，肩膀都笑得抖個不停，隻見五條悟向前一跳，試圖依靠長長的手臂把咒骸撈回來，但那貓咪卻将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五條悟撲了個空，身體因慣性沒能徹底維持平衡，千鈞一發之際，男生的腳精準地踩在了他自己剛剛費勁掃好的落葉堆上。

這說是一場災難也不為過了。最後一刻男生發動無下限将淩亂的葉子與灰塵跟自己隔開，但是先前好不容易掃成一堆的葉子卻難以幸免了，泥土和枯焦的葉片四散飛揚，在低空下旋轉、翻騰，場面完全一團糟。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太宰治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他彎着腰，幾乎要因為這滑稽的場面笑岔氣。五條悟終于奪回了咒骸，正氣喘籲籲地往裡面輸咒力，剛要好好問候一頓太宰治，就見太宰似乎笑過了頭，握着咒骸的手松了一瞬——黑發少年到底也是沒能幸免，肚子硬生生挨了兔子玩偶的一個拳頭。等太宰治重新支起身子時，他已經被揍到樹幹底下，拳頭迎面而來。

他連忙捉住兔子玩偶，松了一口氣。顯而易見地，現在太宰治也被弄得亂糟糟了。兩個同樣亂糟糟的人對視一眼，太宰治率先開了口，“咳。五條君，”他說，“關于你剛才說的那個……”

“我什麼都沒說。”五條悟賭氣道。

“對不起嘛。”太宰治嬉皮笑臉，“剛才五條君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我明明是不忍心打斷你嘛。”

“閉嘴。”

“就不，”太宰治說，“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五條君原來是意外地很貼心的類型——”

“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我也給你道歉就是了，”太宰治按着咒骸，端出十二分真誠來，“五條君是好人。我不讨厭你。”

“……真的？”

“真的真的，”太宰治搗蒜般點頭，“千真萬确。”

太宰治覺得這名男同學非常好逗弄。他什麼也沒說，五條悟就擅自把他的讨厭歸咎于六眼誕生緻使的不斷麻煩裡——其實他對這個根本沒所謂。五條悟的确猜得八九不離十，想要把他的人設合理地安排進咒術的世界中，手持無效化術式的他必然會遭到有心人的觊觎。畢竟如果能把他做成趁手的道具，确實能對六眼造成實在的威脅。

但是歸根到底，那些都是書頁給出的人設，和他太宰治有什麼關系？他才剛來這個世界，遇到的人也就限于這些單純傻氣的高中生們，什麼被做成武器的煩惱他統統都沒有。太宰治有些遺憾不能把這些告訴五條悟，不然又能看見男同學氣得上蹿下跳的模樣啦。

……不過，他轉念想。五條悟究竟是什麼人？他為什麼會和那枚耳釘有聯系？太宰治自認為自己不可能犯看花眼的低級錯誤，但是後來再去看時卻又不見了。說起來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耳釘的存在……應該是有出現條件之類的？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他見到耳釘的場景，又聯系起看不到時的情況，忽然靈光一閃。

之前他的無效化術式是一直時刻維持的，但是除了五條悟近身他時兩人之間都沒有接觸。而現在他主動把它關掉了。

難道說……條件是他的術式對五條悟起作用的情況？

找個機會試探一下吧。太宰垂下眼睛，既然有這麼個契機，和五條悟打好關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他的心裡隻有一點點不願承認的地方。

那就是……他好像，其實也沒有那麼讨厭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