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他是什麼人,這裡是誰的地盤,你想不開你跟他賭?人家不怕你赢錢,就怕你不玩啊!”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教訓,尹玉華更覺得委屈了,鼻子一酸,眼淚立馬流下來。
“一千萬港紙而已,不是多大件事,你幫她還了,不就行了?”江柏溫置身事外地說着風涼話。
林意安眸光一轉,瞪向他。
她眼神太惡,江柏溫挑眉,有些詫異般,“不是吧?一千萬港紙,不是人民币,也不是美金,這樣你都儲不到?”
他随手給手下人撒一筆獎金都不止一千萬。
而她,确實儲不到。
眼見林意安的氣焰漸消,尹玉華更感絕望,“安安姐,你快想想辦法啊……”
林意安抿唇,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裡,泛疼。
“你可不可以有點新意?”她用粵語質問他,“拿以前你玩我的招數對付她?”
“有什麼所謂?”他亦是用粵語回應她,“世上蠢人這麼多,總會有人上當。”
譬如,他也不夠聰明,曾被她騙得團團轉。
尹玉華聽不懂粵語,見他們氣氛微妙,她渴望得到一個解決辦法,焦躁不安地問她:
“安安姐,你們說什麼?”
林意安換成普通話,試圖跟江柏溫談判:
“一千萬太多,我現在可以先給你一百萬,剩下的,打個欠條,讓她慢慢還你。”
“九百萬也很多啊……”尹玉華嘟嘟囔囔,顯然不滿這個結果,“我就玩了沒幾局。”
江柏溫覺得她這人還挺搞笑,勾勾手指,把荷官叫來,慫恿她:
“那你玩到盡興為止?說不定否極泰來,反而賺走我一千萬。”
尹玉華擡眼看他。
摘掉眼鏡後,他那張混血感十足的濃顔臉,折疊度很高,攻擊性很強,而且……誘惑力也很強。
眼睛仿佛浩瀚無垠的汪洋,稍稍帶點笑意,便叫人沉溺其中。
“尹玉華,你再玩下去,我可什麼都不管了。”
林意安拉回她理智。
尹玉華咬唇,身體向前挪,離江柏溫更近些,小心翼翼同他商量:
“那個……安安姐幫我還你一百萬,我再想辦法還你一百萬,你就當給我打個折,行不行?本來我也沒怎麼玩……”
有人要笑了:“妹妹,規矩不是這樣的。”
“那怎麼辦?!”尹玉華又要哭了,急得滿面通紅。
沒人出聲。
尹玉華巴巴地望向林意安,林意安别開眼。
江柏溫指尖輕輕敲着沙發扶手,說話慢條斯理:“我幫你想個辦法。”
于是,尹玉華寄希望于他,聽得認真懇切。
“叫你安安姐陪我一晚,那一千萬的帳,我給你消掉。”
他說得輕巧,卻似一顆重磅炸彈,平地炸響。
衆人嘩然,再看林意安和江柏溫的眼神,都染上幾分暧昧。
尹玉華遲疑了一秒,隻有一秒,很快,她騰地站起身,去尋唯一救命稻草:
“安安姐,你聽到他怎麼說的,隻要你陪他一晚——”
她太激動,身旁男人怕她跑了,再次把她摁下。
林意安明确告知:“不可能。”
剛升起的火苗,轉瞬被撲滅,尹玉華不死心:
“為什麼?就陪他一晚而已!何況我本來就是為了幫你拿下項目,才找上他的!林意安,抛開同事身份不說,我可是你表妹!以前你媽賭博欠錢,被高利貸追着砍的時候,還是我家出錢幫的你!”
“是咯,人家幫過你。”
江柏溫漫不經心地說着落井下石的話,點煙的動作松弛優雅,煙圈緩緩從唇邊溢出時,也帶出過去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以前陪我一年,也才一百萬,現在你一晚價值千萬,多厲害,身價增長速度快過港城樓價。”
“江柏溫!”林意安憎他胡言亂語。
尹玉華愣住,愚昧了一晚,終于醒目,“原來你們認識?”
她冷笑,氣得打冷顫,再跟林意安說話時,縱使眼底含着淚,但眼刀幾乎殺死她。
“那你就更應該幫我了!林意安,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針對我!再說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陪他,跟他又不虧!”
“你胡說什麼?”林意安怒斥。
尹玉華撕破臉皮,沖她吼:“你到底幫不幫我!”
不久前還情深義重的兩姊妹,突然就變了模樣,反目成仇。
作為始作俑者,江柏溫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煙,不見半分愧疚。
林意安胸腔劇烈起伏着,承受不住,轉身想離開。
卻被一個保镖伸手攔下。
“林意安,我同你玩一鋪。”江柏溫說,聲線被煙熏過,微啞,“你赢了,那一千萬不作數,我放你們走。”
林意安回頭看他。
“如果輸了,你陪我一晚。”他說,“我不僅不計較那一千萬,甚至還能再送你一個項目。”
項目怎麼來的,誰說了算,彼此心知肚明。
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江柏溫伸手示意她在另一張沙發落座,舉止可謂紳士。
林意安眼簾低垂着,在思索,在衡量。
最後,她選擇在他左手邊的沙發坐下。
“拿紙筆和印泥給我。”她說。
沒人知道她想做什麼,自然不會按她所說去做。
江柏溫讓保镖拿過來。
林意安接過,就着昏黃燈光,一筆一劃寫得工整而迅速,然後,簽名,畫押,遞交到尹玉華手裡,同她說清楚:
“以前,你家幫過我家,我很感激。但現在,我被你拖下水,不論結果如何,這個恩我已經還了。以後,但凡你家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牽扯到我。”
她太嚴肅,尹玉華慌了神,“至于嗎?”
林意安隻問她:“簽不簽?”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僵持在這裡,誰都煎熬難耐。
尹玉華咬咬牙,隻得硬着頭皮接過,大筆一揮,簽下自己的名字,摁下拇指印。
“玩個遊戲而已,搞這麼緊張?”江柏溫拿過桌上一包萬寶路雙爆,遞到林意安手邊。
她沒接,“我戒了。”
話落一瞬間,江柏溫眼神有不明顯的變化,像恍惚了,走神了。
他收回煙盒,大抵是嘴裡香煙的滋味突然變得寡淡,他将剩餘半截摁進煙灰缸。
“我知道太複雜的你玩不來,就玩個簡單的,賭大小吧。”
“好。”他怎樣,她都應承。
不過,當荷官搖響骰盅,又一聲悶雷打響。
她還是想說:“我以為,這一世你都不想再見到我。”
她能猜到他接下來說的話會有多殘忍。
直至親耳聽見,才驚覺,這遠超出她的承受範圍。
他說——
“如果可以,我甯願從未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