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埃爾法就停在樓下,江柏溫先上了車,林意安單手把書包丢進去,也坐上車。
車門關上。
司機把着方向盤,遠離這魚龍混雜之地。
車内燈光打開。
林意安不奢望江柏溫這位大少爺肯纡尊降貴,幫她處理傷口。
自己把右胳膊搭在扶手上,左手拿着棉球,輕輕擦拭傷口附近的血漬。
江柏溫在車上換了一件T恤,單手支着下颌,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街景,聽到她輕“嘶”一聲,他轉眸瞥她。
劃在她右小臂的那一刀并不淺,但也沒到深可見骨的程度,四公分長,因為遲遲不做止血處理,到現在還在冒血,紅得刺眼。
“就你這樣,幾時可以止住血?”他輕嗤。
見她悶不吭聲,江柏溫覺得好笑,左肘搭在扶手上,向她湊近了,壓低脖頸,從下方撩起眼睫,打量她。
“有勇氣藏把刀在身上,隻身同個男仔見面。怎麼對着自己,就下不去手?”
林意安聞言瞪他,一雙杏眼晶晶亮亮,人挺犟,拿過一片幹淨的紗布,蘸了碘伏,猛地按在血淋淋的傷口上。
刺痛霎時傳遍神經,她面部肌肉輕抽,表情有一瞬猙獰,牙齒緊咬着唇肉,竟沒叫出一聲痛來。
江柏溫眉頭微皺,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叫他深棕色的眼漸漸生出幾分興緻。
“傷口不是這樣處理的。”
他指尖捏着她細瘦的左腕,拿開,從她手中取走紗布,丢進垃圾袋中。
林意安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先是從藥箱裡取一瓶生理鹽水,給她清洗傷口,再是拿紗布按壓止血。
她咬着牙,受不了地痛吟出聲。
江柏溫沒心軟,指腹仍隔着層層紗布,緊緊摁在她傷口。
她懷疑他是故意的,忍不住要躲,哪知右手腕被他左手用力扣住,鐵鉗似的,把她手腕禁锢在扶手上。
“痛!”林意安叫出聲,雙眼被逼出生理性淚水。
“堅持下。”他難得哄人。
她不聽,“我自己來。”
江柏溫:“我信不過你。”
什麼叫“一句話殺死比賽”?
林意安啞然,嘴唇動了動,“我也信不過你。”
心髒不好的人得被她激死。
“好心沒好報。”江柏溫又施了點力,這次真是故意讓她痛,要她吃教訓,“如果我真是不想你好,何必費事幫你?”
“所以,為什麼你要幫我?”
真是一個好問題,把車内冷氣都點着,蒸汽騰騰,變得悶熱粘滞,氣氛暧.昧。
在這時,江柏溫漫不經心地抛來一句話,似撥雲見霧,醍醐灌頂:
“因為你揀咗我,所以我亦都揀定咗你(因為你選擇了我,所以我也選定了你)。”
林意安怔住。
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樣。
不知道刹那間,除了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一同出賣她的,還有顫抖的指尖,慌亂的眼神,和發燙的面頰。
她垂眼,聲音有點虛:“但是真的好痛。”
“是嗎?”江柏溫稍稍緩了點勁,“頭先見到你又是閃身飛撲,又是争奪手機,還有力氣同我鬥氣,龍精虎猛的樣子,給你兩碗酒,你都能上山打老虎啦,怎麼會痛呢?”
“……”林意安嘀嘀咕咕,“難怪你不跟其他女仔拍拖啦,親你一口,能當場毒發身亡。”
“夠姜(有種)講多次。”
“……”讓她講,她又不講了。
車内靜下來,這個動作保持得久一點,就覺得手臂發麻,她動動手指,找回知覺。
他左手仍扣着她手腕,掌心熱燙,叫那一片細膩肌膚都被捂紅,叫她心髒不知不覺間緊張地悸動,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
“我媽咪給你的那部手機,裝了GPS定位。”
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餡餅。
“不是說了,我有非常之重要的事要做,你跟過來做什麼?”
“見你鬼鬼祟祟,所以跟過來,探究你底細。”他随口一答,半真半假。
林意安撇嘴。
她有什麼底細,雇傭她的江太再清楚不過。
連生辰八字這麼私人的信息,她都全盤交出。
“探究出什麼?”她又問。
這個問題,他明顯斟酌過,“他手機裡,存了于你而言很重要的相片?”
她沒答。
“否則也不會威脅到你。”他接着說,“如果沒猜錯,今早就是他找你?很可能,這之前也找過你很多次。”
“是偷.拍嗎?”
他直視她雙眼,洞若觀火。
林意安嗫嚅着,很難答上來。
是,但又不是。
她的沉默,給了他答案。
江柏溫不再追問,也不再看她,見車子在醫院門口靠邊停下,他叫她下車。
她手臂内.側的傷口雖不緻命,但為了更快愈合不留疤,醫生還是建議縫兩針。
江柏溫就坐在一旁陪她,低着頭,浏覽資訊,或者回複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