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緬把慕也放到床上後,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了。他扶着慕也的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氣,幾層衣衫全部被汗水濕透。
慕也預料得确實不錯,喝到最後除了舒緬所有人都倒下了。但和她設想的不一樣,舒緬完全做不到料理殘局。
他面對着東倒西歪人事不省的衆人,除了坐在院子裡吹涼風之外别無他法。
傳訊找人來接他們?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妖族交流生,怎麼可能有内門弟子的傳訊符。
禦劍把他們一個個送回去?舒緬連自己的劍都沒有,更别說這群人已經醉成了一灘站不起來的爛泥。
夜色越發濃重,氣溫也在降低,舒緬把祝子洲之前揭下的燃火符貼在地上,想找些枯枝落葉來點個篝火,卻發現這座石山上寸草不生。
“……”舒緬開始思考一走了之的可實行性。
所幸,沒過多久其他峰就有人就過來接走了酩酊大醉的師兄師姐,背着他們上了仙劍。
祝子洲的師弟也把他拖進了房裡,笑容可掬得把舒緬和慕也送出了門:“既然丹雲峰的小師弟在這兒,大師姐就交給你了。”
*
舒緬看着慕也安詳的睡顔,發自肺腑地覺得還是不認這個便宜師姐比較好。
太疼了,他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
那可是兩座山啊……她知道這兩座山自己是怎麼背着她爬過來的嗎?
在蒼涼蕭瑟的岩峰上,在霧氣彌漫的雲山裡,他有多少次想把慕也直接丢下,一個人逃回廂房裡睡覺。
但他出于内心那一絲不可言說的感激,愣是在天人交戰許久後,隻是往上托了托慕也的身子,繼續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滴答。”漏壺中最後一滴水落下,子時了。
舒緬緩過了氣,攏了把自己濕透黏住的頭發,借着床沿站起來。
“疼……”
他轉身的動作突然頓住,看向慕也眉頭鎖緊的臉。
慕也的臉色在月光下白得瘆人,她猛地睜開雙眼,捂着胸口從床上坐起來。
“……舒緬?”她的語氣虛弱又急迫,秀麗的五官幾乎擰作一團,“丹爐呢?”
舒緬被她突發急症吓了一跳,強作淡定接話:“在我房裡。”
“拿給我!”慕也的手用力揪住自己領口,眼睛死死盯着舒緬,說出來的話明明是命令,卻因為聲音輕若蚊吟而像是哀求。
舒緬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慕也癱倒在床上,疼得恨不能狠狠敲自己一個暴栗。
怎麼能這麼蠢,這麼輕而易舉地就忘記了自己的病,居然真的毫無準備地醉倒在了生辰宴上。
那現在怎麼在自己房裡……舒緬送她回來的嗎?
大腦缺氧讓她無法思考,舒緬回來得很快,她一把奪走丹爐,在腦海裡求助系統。
丹爐在手心裡微微發燙,散發出瑩潤的光。一枚小巧的丹藥落在她汗濕的掌心,慕也不做任何停頓地塞進自己嘴裡咽下。
耳中嗡鳴終于停止,心口的疼痛瞬間消失。慕也咽下了喉間的腥甜,劫後餘生地喘着氣。
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她一轉頭就看見了面色凝重的舒緬。
……這下壞了。
該怎麼和他解釋?慕也瘋狂地頭腦風暴,身上又起一波冷汗。
“你為什麼能催動這個丹爐?”不知舒緬聯想到了什麼,好不容易解凍的眼神又回到第一天那般冰冷,語氣也如同在質問。
“呃……這是我的法器,自然可以。”慕也擠出了一個單薄的微笑。
“你說謊。”舒緬的話語冰冷刺骨,“這是我母親的法器。”
“啊?”慕也被他說得有點懵,“這是誤會……”
“既然你今日已經用過了,那就還給我吧。”舒緬伸手搶過丹爐,大步流星地踏出了慕也的房門。
“……”慕也呆呆地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背影,腦子裡一團漿糊。
太累了。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明天再說吧。
*
舒緬搬來丹雲峰後,住的廂房大了不少,但依舊隻點一盞孤燈。
說不清是一種習慣,還是依賴。
孤單的火苗輕輕地躍動着,隻能照亮一隅牆角。
舒緬就縮在那處牆角裡,在昏黃的光線下輕輕地摩挲着丹爐。
娘曾是丹修裡的佼佼者,煉出的丹千金難求,連帶着她用的丹爐也出名起來,在丹修中掀起了模仿形制的風潮。娘死後,大家都忘了她,也不再記得她的丹爐,以為丹爐本就流行那個樣式,可他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