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雲峰的小院裡煙氣騰騰,彌漫着燒烤的香氣。
舒緬似乎還沒從比賽的興奮中緩過神來,眼睛亮亮地盯着慕也——手中的烤串。
慕也注意到他暗戳戳的表情,給他拿了一串已經烤好的,再給鐵架上的肉串翻了面,手法娴熟地刷上一層油。
“舒緬,你知道這次為什麼能赢嗎?”
舒緬毫無戒心地咬了一口,卻被裹滿的辣椒粉嗆得咳了起來,連忙拿起手邊的碗咕咚咕咚地喝水。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吃不了辣的。”慕也無辜地對他眨眨眼。
舒緬眼淚狂流:“……”
慕也也拿起一根烤串吃了起來,認真地和舒緬複盤起這次比賽:
“你這次雖然赢了,卻赢得很險。如果不是你在體型、技法上正好克制金逸全,他又沒有穩住心态,以你的實力很難戰勝他。”
見舒緬點頭,她繼續道:
“你的進步确實很快,但你從接觸劍道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而你的對手,大多都是垂髫時就開始練劍了。”
她放下手中的簽子,看向舒緬在暮色中被樹影遮得明暗交錯的臉龐:“即使你是天縱奇才,也不太可能靠劍法戰勝他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舒緬垂下目光,看向慕也手邊的名冊,明白慕也的言下之意。
雖然丹衡說過要他拿第一,可天一劍派畢竟是修真界第一大劍宗,人才輩出,天資與勤奮兼具之人不在少數;再加上事關顔面問題,又怎麼可能真的讓他一個半路出家的妖修代表他們去參加萬總法會?豈不是會被人嘲笑天一劍派無人了?
所以,慕也不僅是在提點他戒驕戒躁,更是在說無論最後能不能得到這個第一名,都不打緊。
舒緬默默點了點頭,在内心翻湧一整天的驚濤駭浪終于緩緩平息了下來。
“你第二場的對手是蒼泉峰的常聶遠。”
慕也見敲打起效,便将剛剛傳訊來的消息講給他聽。
“這個人在這一輩裡不算出衆,我也是今日才認識他。”
慕也客觀陳述着事實,可話語中的含義卻冷冰冰的。
在修真的世界裡,天資和實力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天之驕子就不值得被提起。
金逸全會被慕也認真地分析優劣勢,講解破局之法,而常聶遠卻隻得到了一句“你自己應對即可”。
這種輕視,遠比诋毀更能讓你的對手心碎。
*
舒緬拿到木劍時就覺得有些不對。
似乎在手感上,比昨天的那把更重。
他掃了一眼劍身和劍柄,都是天一劍派弟子練習用劍的統一标配,沒有什麼不同。
妖族的直覺天然地讓他生出警惕。
台下烏泱泱的人頭攢動,甚至比昨日來的人更多,都是聽聞他打敗了金逸全前來觀戰的,想根據他今天的表現推斷他是真有實力還是純靠運氣。
舒緬低下頭在人群裡尋找慕也,卻連她作為内門弟子獨有的發帶紋樣都沒見到。
耳邊計數符咒燃燒發出刺耳的聲音,舒緬擡起頭,細眉薄唇的修士抱劍向他揖禮。
沒有時間了。
舒緬壓下心頭隐隐的不安,拔劍向對面沖刺而去。
午時的風吹動他蒼黑色的衣袍,在天地間獵獵作響。
這一局,攻守易勢。
面對實力相當的對手,他還是更喜歡正面迎敵。
嬌養的家貓都有狩獵的本能,更何況,他的真身可不是金軒他們口中的貓。
舒緬掐訣淩空躍起,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常聶遠身側,對方尚未來得及對他出招反擊,他便又繞到他的身後,如同對付金逸全那樣在他背後狠狠一擊。
常聶遠是瘦高的個子,慣性自然也不如金逸全大,被舒緬這麼一蹬,隻是落到了擂台的邊上,并沒有真的滾落下去。
常聶遠用手掌牢牢扒住地面,才穩住了身形不再後退。
貓科動物的敏捷性,和丹雲峰以靈巧著稱的劍法結合,常人根本看不清舒緬的動作。
常聶遠不算沒有天賦,但在天一劍派,他也隻能算個常人。被踹翻在台後,他用被擦破出血的胳膊撐起自己的身子,看向舒緬的眼神逐漸摻雜上怨毒。
妖族,本來就是劣等的牲畜,卻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折辱他。
——他很快就會後悔了。
常聶遠被迫一次次接下舒緬的劍招,在舒緬流暢卻變化莫測的身法走位之下毫無還手之力。
一招一式之間,時間在不斷地流逝。
衆人本以為舒緬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内奪得本場比試的勝利,可現實卻又一次打破了人們的預期。
舒緬最初的勢頭相當兇猛,可現在卻慢慢地像是洩了勁,原本舞動成殘影的木劍變得遲鈍不少,台下之人都能看清動向。一來一回之間,不像是在比賽,倒像是在給常聶遠喂招陪練。
台下衆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怎麼回事,這妖修撐不住了?”
“不知道,就這樣耗着算什麼事兒啊。”
台下的議論聲傳不到台上之人耳中,更傳不到遠在山下逍遙自在的慕也那裡。
她想着舒緬解決常聶遠不是問題,便提早計劃好了這一日的遊玩行程。
先去逛逛街,見識一下修真界的集市;再去賞一賞有名的香雪海,折兩支梅花回來。
慕也正玩得開心,卻不知道,當她逛街趕集爬山賞梅的時候,舒緬的冷汗正在一滴一滴砸落下來。
“這劍……不對……”
舒緬又一次用上全身的力揮起手中的劍,堪堪格擋住了對面人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