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
袁頌有時候明着給謎面,有時候又喜歡打啞謎。
她大多數時候都猜不透,幹脆他問什麼答什麼:“拜托,我要不是一時嘴饞在馄饨鋪裡給人騙,也不至于在這個宅子裡逗留這許多年,退一萬步講,換你一出門就給人騙了來牢裡做長工,你頭幾百年,肯定也是要消極怠工的。”
阿青都沒好意思告訴他,她頭幾百年真的趴在房梁上睡得昏天暗地,就算袁家的宗族們用脆皮烤乳豬把她香醒,她都要氣哼哼地往那頭豬身上吐口水。
“雖然是拿靈氣滋養你家的氣運,但我确實懶得管你們家宅裡的那些肮髒事,搞出人命了也同我無關,我那時候想過,就算生生受幾道天雷灰飛煙滅,我也是不要遂你們心意的。”
“但好歹,你們袁家這百年來,也算太平,嫡長子各個身強體壯不用操心,直到有天晚上,我被東廂房裡的一聲嬰兒啼哭聲驚醒,翻身的時候不小心從房梁上掉下來,掐指一算,才發現解命契的時辰快要到了,這才特地磨磨蹭蹭地踩着尾巴做點什麼,畢竟也受了你們袁家這麼些年的香火,求一個兩不相欠——神仙也是這個樣子的,心情好了才幹活,心情不好,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是沒用的。”
這就是沒有對别人這麼好過的意思了。
袁頌臉色稍微舒坦了一點。
阿青單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哇,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的那個嬰兒哭得可響了,我被吵得心煩,就随手念個小法術下了場雨,噼裡啪啦的雨水落在芭蕉葉上,沒一會兒哭聲就靜了。”
他生于十八年前的處暑,那日不巧母親感染了風寒,高燒未退,連帶他落地時也染了餘熱,夏夜悶熱無風,接生的穩婆擔心他過不了當晚,卻沒想到突如其來一場及時雨,解了連日的暑氣,也破天荒地降了他身上的熱溫。
袁頌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隻一眼,目光就再移不開。
阿青還在回憶:“我被吵醒以後,已經很難再像之前一樣睡回去了,但一個人在祠堂裡真的挺無聊的,于是我就天天盼着能有人來慶典祭祀,讓我多見幾個活人,熱鬧熱鬧也好,直到三年後,你爹袁在望升任禮部尚書一職,他意氣風發地走進祠堂跪謝列祖列宗,頭回叫我瞧見了他身邊跟着的那個小短腿。”
妻子難産死後,袁在望沒再納什麼妾室,一門心思撲在對獨子的教育上,對袁頌的嚴苛遠近聞名,立誓要栽培他成為端方君子,做棟梁之才——三歲的幼童學會走路後,便再不許下人乳母抱他,這麼小的孩子,摔疼了肯定也是要哭的,但袁在望從來不哄,隻是冷聲讓他獨個兒站起來,又冷聲地問他到底記沒記住教訓。
那日在祠堂門前的空地上,阿青看着奶呼呼白白淨淨的袁頌實在可愛,趕在他摔倒之前,吹了口氣,吹走了那塊可能會磕痛他的石頭。
她忽然話鋒一轉,笑着用那隻沾了他污漬的髒髒手去戳他的臉,卻被有潔癖的長公子避過臉,捉住手腕,拖到一旁用濕帕子淨手。
“是誰家的小娃娃,在祠堂裡把鼻涕泡泡吹得比我的拳頭還大呀?”
袁頌:“不可能。”
阿青:“為什麼不可能,你還記得你那麼小的事?我可是親眼所見的,早知道就用留影石把你當時的樣子記下來了。”
袁頌慢條斯理地把她每一根手指的指縫都擦得幹幹淨淨,末了還不忘抹上杏仁膏:“袁氏族訓,祭祀時必須整衣淨容,舉止雅正,這些東西我不到三歲就會背了,怎麼可能會違背祖訓,在那種場合有失儀容?”
阿青:“……”
怎麼回回都是這樣?
就隻準袁頌一本正經地逗她,她卻永遠都騙不了袁頌?
好不公平。
阿青不服氣地不想再同他多說,但袁頌聽完這些,心裡已經很滿意了,不願再浪費春宵,似笑非笑地低哼了一聲,主動伸手解了自己的腰帶。
阿青的目光順着他手下的動作,落在他小腹延伸往下的青筋上,待看清了,一時間,再次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