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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鈍刀【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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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沒有見到阿青之前,袁頌并不知道原來有些話,其實他是不敢問的。

孤身一人坐在河堤邊垂柳下的一張石桌旁邊的時候,看着長街上招搖的華燈陸陸續續熄滅,看着推着車的小販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攤,看着原本人聲鼎沸的街市一點一點變得蕭索,他甚至已經開始認同了青君的判斷——阿青應當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的心是一盞燈,燈油見底,搖曳的燭火快要燒盡。

時間像流沙般悄無聲息地溜走,元月初一的煙火氣裡,本該有團圓的暖意,可落在身上的冷月卻像結厚的冬霜一樣,凍得人渾身沒什麼力氣。

直到聽見身後有人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袁頌”。

他像是忽然從夢中醒過來一樣,不能置信地霍然起身,回頭,隔着一道三生橋,看到情人岸對岸的阿青,正在跟他用力招手。

兩個時辰前河岸邊争相鬥豔的燈盞已經被人陸陸續續收走,頭頂的明月成為彼此眼中唯一的光源。

柔軟朦胧的月光落下來,搖曳的樹影投在袁頌的臉上,讓阿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得袁頌望向她的眼睛,亮得有些驚人,好像在冥冥之中,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裡,他已經等了她很多很多年,但她依舊遲到了很久很久一樣。

“阿青,你去哪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迎上袁頌的擔憂,阿青的目光卻先一步落在了他手上拎的那個巴掌大小的油紙包上:“這是什麼?”

“酒樓裡新出的點心,因為現烤的最好吃,但我也不知道你要玩到什麼時候,隻能等他們快打烊了才專門讓後廚給你做了一份,好像還是熱的,應當還是酥酥脆脆的,要嘗嘗看嗎?”

神仙并不會積食,但往往阿青的口腹之欲,僅僅隻是泛饞。

袁頌沒有多買,打開油紙團,小小的一個酥餅頃刻間就散發出了梅幹菜混着豬肉拌出來的油香。

阿青很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口酥皮,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好吃!”

碳火壁爐烘烤出的酥點口感幹燥,袁頌還另外給她備了糖水潤口,待她心滿意足地吃完東西,又很貼心地從懷裡掏出帕子,像往常一樣為她淨手擦臉。

袁頌:“玄女呢?”

阿青:“她找着我了,确認我沒什麼事情,當然就先回去了咯。”

他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臉上,也不知在專注地确認什麼:“怎麼去這麼久才回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擔心?”阿青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嗤”地一下就笑了出來,“隻要我别再信人家要請我吃東西這種鬼話,以我現在的法力,誰能傷得了我?”

皎白的月光落在袁頌棱角分明的臉上,卻照不亮他深濃的眼底。

阿青一般很少會去在意袁頌的情緒,一來是搞不明白凡人的腦袋裡藏的那點彎彎繞繞,二來也是因為袁頌面對她,多數時候都是很溫柔鎮定的模樣,鮮少這般低落反常。

她站在三生橋上,橋面的石梯墊了她的身高,能讓她不用像往日般需要微微仰起頭,才能跟他對視。

“我還以為,”袁頌忽然扯了一下唇,似是自嘲又似是慶幸,“你不會回來了。”

“肯定要回來的呀,我總要跟你說一說,我今晚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吧?”阿青故作高深地晃了晃腦袋,表情很是得意。

袁頌深吸一口氣,強行打起精神,微笑着順着她的話往下問:“遇到了什麼事,這麼開心?”

“哼,還不是因為你們這個上京城治安不行嘛,得由我這個神仙來維護安定!”

阿青得意地抄起手,一臉“給你個機會好好誇我”的表情。

“我跟玄女剛出酒樓就碰見壞人了,有兩個五大三粗的黑衣莽夫敲暈了兩個出來遊玩賞燈的女子,用麻袋套着抗上了車。”

那兩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點燃縛靈符時旁聽到的兩位小娘子,所以她出巷口的時候特地留意了一眼,好巧不巧,正好讓她看見那兩人遇險。

“我們就悄悄地混進了那輛拉貨的馬車裡,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原來車裡有十幾個姑娘,都是這樣給人敲暈了綁過來的。”

袁頌想象着阿青在距離他十丈之外的某個地方該是如何自由自在,胸口忽然泛起的酸澀壓得他快要透不過氣。

“那兩個黑衣莽夫應該就是人伢子的手下,這種鬧市裡,的确會有人想要渾水摸魚。”

阿青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可不是嘛。”

袁頌的目光溫柔似水,眼瞳裡的肯定和嘉許看得阿青通體舒泰,手舞足蹈地跟他講了自己是如何跟玄女二人聯手救出了被人伢子拐賣的無辜少女,将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後,那些少女對着她們千恩萬謝,拜别時還紛紛表示要為她造像開觀。

“其實我都沒跟任何人講過,三百年前我之所以下界,就是眼饞别的神仙都有自己的宮觀,這才敢去人多的地方碰碰運氣。”

哪想到居然會被張陵那個小道士就地正法!簡直倒黴透頂!

“你都不知道,其實在九重天,神仙跟神仙之間也是要按信徒的數量論資排輩的,我成仙的時間太短了,凡間的信徒早被那些舊神瓜分得七七八八,我也不好意思去挖别人的牆角,而且也得要信徒虔誠皈依我,我才能吃到他們的香火,哈,沒想到今晚這趟燈市,居然還有這樣的奇遇!我就知道好神仙是有好報的!”

林溪山一役就是鐵證之一!

哪怕她就隻救了袁頌一個人,也是一件值得表彰的好事!

阿青越說越得意,當形容到那些少女是如何詢問她的道号及對宮觀廟宇的意見時,驕傲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于是,我就告訴她們,我是——”

最關鍵的信息差點要脫口而出,猛然反應過來的阿青險險地懸崖勒馬,尴尬地咳嗽了兩聲,連忙擺了擺手,生硬地打着哈哈說“算了算了,小事一樁,不值一提”,妄圖蒙混過關。

袁頌原本為她的高興感同身受的一顆心,卻因為她急轉直下的防備态度,瞬間墜進了冰窖裡,哽在喉間的酸苦從齒縫裡漏出來,滿是自嘲:“你是什麼?”

阿青正想要說她是什麼并不重要,袁頌卻忽然下定了決心般深吸了一口氣,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牢牢鎖着她的視線,像是瞬息也不肯放她遊離、狡辯。

“你是真武大帝座下第十二金仙。”

“是五方天帝春神青君之女。”

“道号妙慧靈君,尊奉昙華帝姬。”

“……”

“阿青,我說得對嗎?”

漏夜的冬風卷起地上蕭索的枯葉,讓靜默的四目僵對,也成為一場無聲的對峙。

“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青想不明白,為何消息會傳得那麼快,總不該是那些少女當中出了個趕路的能手,跑得比她這個神仙還快吧?

到底是誰洩了她的老底?!

袁頌的目光微微暗了一寸:“阿青,其實我們之間的命契早就解了,你為什麼不同我說?”

阿青怔怔地看了袁頌片刻。

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是沒必要同他說的。

橫豎她是走是留,全憑她自己心意,難道還要專程同他打招呼不成?

袁頌雙目無神地看着再度沉默下來的阿青,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帶着一股自厭自棄的嘲弄:“其實你一直不願意告訴我你的道号,是不是就是怕我纏着你?”

張陵留給袁家人的手書裡清清楚楚地寫着,擅工筆的畫匠倘若知道一位神仙的尊稱道号,清楚她的音容笑貌,便有很大的可能,可以直接向神祈願。

“……”

阿青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形容眼前這一刻的袁頌。

他說話的時候,壓着很低的氣音,頹唐神态,像淋了雨無枝可依的雀鳥,全不似往日那樣意氣風發。

三生橋上,阿青靜靜地看着袁頌,感受着縛靈符的暖息流過她沒有波瀾的胸口。

她下意識想要錯開跟他對視的眼睛,但又莫名不忍心,隻能磕磕巴巴地解釋:“也不,不全是這樣。”

“……”

“我同你牽涉太深,不告訴你道号,也是,也是想,少受一點天道的因果反噬。”

狡辯蒼白無力,她隻能硬着頭皮給他承諾:“若你以後有求于我,亦可以來我宮觀參拜。”

“……”

“啊!要不然這樣!”阿青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應該能夠安撫他的說辭,“看在我們交情笃厚的份上,我一定優先解決你的願望!”

“那倘若,”袁頌平靜地聽她狡黠畫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思百轉千回,直到他再也無法承受這股排山倒海的無望而徹底圖窮匕見,“我的願望是想跟你白頭到老呢?”

“……”

“……”

突如其來的沉默,仿佛是雪崩前山林裡最後一刻的甯靜。

“你……跟我?”

阿青不能置信地撐圓了眼睛,看着袁頌,驚訝地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子。

短暫的意外之後,她像是聽見了一個聞所未聞的笑話一樣笑得前仰後合,扶着三生橋的橋身,哈哈大笑得差點直不起腰。

“袁頌,我們兩個……哈哈哈……要,要如何白頭到老啊?”

她沉浸在他的天方夜譚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袁頌卻覺得她的每一聲肆意暢快的笑聲,都像割在身上、用來淩遲他的刀,他被人剝光了衣服扔在街上行刑,甚至有一瞬間,他希望自己不如盡早伏誅死去。

阿青笑了好久終于緩過來,揉着笑酸的臉,看他的模樣也像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好幾眼。

“待你頭發花白,牙齒都掉光的時候,我還是跟現在一樣好端端的,我們兩個人要如何白頭啊,我是個神仙诶,神仙是不會老的,你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天若有情天亦老,而神仙無情,是以仙壽永昌。

然而就在阿青話音落下的瞬間,漆黑的夜空裡,忽然有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來。

輕若無物的雪粒如同一瓣一瓣柔白的梨花,落在兩人的烏發上,墜在顫動的眼睫上。

袁頌茫茫然地伸手去接空中的雪,微涼的雪花落在他掌心,又在頃刻間,被他的體溫融化。

他怔怔看着掌心那點微不可查的水痕,怔怔地聽見自己呢喃的聲音:“……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輪到袁頌笑了。

他起初出神地接着雪花,是無奈的哂笑,然後慢慢地,他的笑聲放大,變成了嘲弄的嗤笑,再然後,他的笑聲開始變得急促,一聲接一聲地開始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搖頭,瘋瘋癫癫的,也不知是在高興還是在痛苦。

直到他笑夠了,擡起一雙濕潤的眼睛看着阿青。

月色和雪光映入他的眼睛,一雙琉璃秋水瞳,内裡好似碎着一塊四分五裂的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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