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盧元夏和盧全冬在街上閑逛溜達。
沒有必須要去的地方,走走停停,穿過綠化道高大的古樹枝幹,賞賞路邊花壇裡的野花,聽聽枝葉裡時隐時現、玩捉迷藏般的盛夏蟬鳴。
沐浴在夏日暖陽下,從身到心都是暖融融的。
偶爾盧元夏會順手摘朵漂亮的野花下來,趁盧全冬不注意,偷偷别在他頭上。
然後盧全冬便會毫無所察地頭頂野花走一路,盧元夏跟在他身後,捂着小嘴使勁憋笑。
等盧全冬注意到四周路人看向他時的奇特目光,終于察覺過來不對勁時,盧元夏已經快把自己笑岔氣了。
盧全冬把調皮的妹妹逮到身邊,使勁捏她臉上的肉:“可惡的夏夏,我看你就是被我搓扁捏圓的命。”
盧元夏拉下眼皮,搖頭晃腦地吐了吐小舌頭。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家音像店前。
音像店在一條青磚紅瓦的古樸老街裡,不仔細根本找不到這條街,盧全冬不用猜都知道盧元夏肯定常來。
不然以她的粗心大意,不可能連這麼偏僻的街巷都找得到。
“你來過這兒嗎,哥哥?”盧元夏說,“我經常來,家裡電視上放的那些動畫片,本來電視節目上是沒有的,都是我在店裡買光碟回去放的。”
盧元夏愛看一些稀奇古怪的動畫片,大多是國外的,日本那邊居多。
盧全冬對動畫片興趣不大,但偶爾也會被她死纏爛打地拉過去跟着看幾眼,他記得種類還挺多。
有個動畫片主角是個小和尚,叫什麼聰明的一休還是二休來着?
噢,他記得還有一個會翻筋鬥雲,拿着紅色棍棒的主角,叫《龍珠》;
還有《蠟筆小新》,男主是個長得有點幽默的平頭小孩,叫小新,在“雙葉幼稚園”讀書,和他一樣,都有個愛搗蛋的妹妹,叫小葵。
雖然盧元夏不叫小葵,但有時候盧全冬看着她,覺得她也挺像繪本書上畫的那些向日葵的。
因為臉都很圓。
盧元夏說:“可能你不知道,這家店的老闆姓鄧,和我們班的音樂老師洪老師是夫妻,他們人很好的,我每次來他們都請我吃水果吃零食。”
盧元夏在班上人緣好不是一天兩天,不僅很多同學和她玩得好,老師們也很喜歡她。
盧全冬習以為常。
一個眼睛總是亮晶晶,開朗又愛說愛笑的女孩子,哪個長輩見了都歡喜。
進了店,盧元夏挑了兩盤新進的動畫光碟。
付錢的時候,老闆鄧進國推了推眼鏡,眯着眼笑:“元夏小朋友又來啦,旁邊的是你的小夥伴嗎?”
鄧進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年過四旬仍然斯文白淨,不發福不謝頂,風姿不減青年,唯一缺點大概就是高度近視,老花眼提前,看人總是得把眼睛眯成一條線。
這不,他眼神又花了,對着盧全冬叫“元夏小朋友”。
盧全冬:“我是她哥。”
頓了頓,他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強調了一下:“親哥哥。”
“哦,是哥哥啊。”鄧進國轉向盧元夏,寒暄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盧元夏:“……”
她嚴重懷疑鄧叔叔陰陽颠倒了,不僅把她哥認成了她,還把她認成了她哥。
元夏小同志隻好尴尬又不失禮貌地說:“我叫盧全冬,全就是那個人字頭的全,冬天的冬。”
“全東,好聽,這名字好聽。”鄧進國随口稱贊了句,問道:“平時都沒見過全東來我們店,今天怎麼想起和妹妹一起來了?”
“沒辦法。”盧全冬像個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我前兩天才聽說鄧叔叔家賣的動畫片特别好看,本來打算背着我妹偷偷來的,結果被她發現,就被她一起拽過來了。”
鄧進國被他這張不輸盧元夏,能說又會道的嘴逗笑了,從收銀台下翻出兩袋玉米軟糖,送給他們當零嘴。
“謝謝鄧叔叔,但我和我妹在換牙齒,爸爸說了不能吃太多甜的。”
盧全冬拍掉盧元夏躍躍欲接的手,禮貌婉拒了。
盧元夏小臉上幽怨盡顯,她小聲嘀咕:“爸爸沒說過不能吃糖,你騙人。”
兩個孩子吃不吃糖對鄧進國沒有任何影響,他重新拿起桌上報紙,扶着眼鏡看報。
盧全冬背過身去,壓低嗓音瞪她:“學校教過的,陌生人的東西不能吃,拿都不要拿,你忘了?”
“可是鄧叔叔不是陌生人,他是洪老師的……”
盧全冬又闆着臉瞪了她一眼,盧元夏底氣不足地消了音。
盧全冬大多數時候都是很慣着她的,由她打鬧也由她欺負,可畢竟占了哥哥的名頭,偶爾認真起來,盧元夏還是會有些敬畏的。
主要是,她哥力氣确實挺大,她深有體會。
看似每次盧全冬都任由她捶,但純粹是因為讓着她,要真動起真格,盧全冬能輕松把她那小身闆拎起來,怼在牆上當挂畫。
男生和女生之間的身理差距,從媽媽肚子裡生下來的時候就拉開了距離。
音像店一樓是賣光碟和磁帶的店面,有幼兒動漫闆塊,也有成人娛樂闆塊,主要賣大城市裡那些當紅影星歌手的流行專輯。
二樓則是鄧進國和他老婆洪玉玲的住處,平時的吃飯睡覺都在樓上解決,是節省房租,也是将工作與生活融為了一體。
夫妻倆相扶相持,共同經營着這家門面小店。
但音像店不比飯店那些容易來錢的旺鋪,平時客人很少,小鎮子嘛,大家都比較保守傳統,隻追求一個吃飽穿暖,對音像店裡賣的那些娛樂性東西沒什麼了解,也興緻不高。
客人少,盈利自然不高,有時候一個月交完水電房租,甚至沒什麼盈利,純靠着情懷在經營店面。
夫妻倆不可能光靠開店養活全家,洪玉玲還得去鎮上小學當編外的音樂教師,恰好就教到了盧元夏和盧全冬的班級。
盧元夏在學校裡最喜歡的氣質女老師,竟然是她最常光顧的門店的老闆娘,緣分神奇地連接到了一起。
音像店一樓和二樓有樓梯相通,洪玉玲似乎是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她提着鍋鏟在樓梯口探出了腦袋。
見到兩個熟悉孩子的面容,她喜聞樂見,趕緊下樓,邀請他倆中午留下來吃個飯。
因為身體原因,她和鄧進國結婚二十年都沒懷得上孩子,雖然夫妻感情仍舊很好,但總歸有點遺憾。
每每看見這些面孔稚嫩的小姑娘小夥子,都會控制不住散發她的母愛本能,對他們極盡疼愛。
盧全冬本打算拒絕洪老師的午飯邀請,誰料盧元夏這個小吃貨背叛了他,她饞洪老師家的好手藝,哒哒哒地就跟着跑上了樓。
“哥哥,我中午在洪老師家裡吃,你自便咯!”
盧全冬:“……”
這個嘴饞丫頭,他無語凝噎地抽了一下嘴角。
洪老師家的午餐很豐盛,标準的三菜一湯,土豆燒肉,炒莴筍,拌黃瓜還有蓮藕排骨湯,色香味俱全。
北方人吃米飯的少,吃馍馍的多,鄧進國心疼妻子燒飯辛苦,幫忙擺筷子擺碗,順便給兩個孩子的碗裡一人盛了一個大白馍馍。
盧元夏啃着馍馍,感覺洪老師家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她觀察了一會兒,終于發現了哪裡不一樣。
因為老師家的客廳比上次她來時多出了很多盆栽,客廳牆角擺了株嫩綠小樹,沙發旁多了盆黃粉雛菊,陽台護欄上還裝扮了一串又一串的碧藍色風鈴花……
明明都是些比較常見的植物,但裝點在一畝三分地的室内,卻能平添許多鮮豔亮色。
盧元夏嚼着口感綿膩的馍馍,腦海裡逐漸積聚出一個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