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從洪老師家出來,盧元夏抱着盧全冬的胳膊撒嬌:“哥哥,我們在家裡種一個小花園好不好?”
“我看鄧叔叔家裡那些花花草草都好好看啊,要是我們也能種在家裡,肯定不輸鄧叔叔家。”
雖然很多家長都不會允許孩子在家裡倒騰花草,可誰讓盧仁晉寵她,隻要她開口,别說在家裡種花種草了,哪怕是把盧仁晉的床改造成花圃,盧仁晉肯定都會同意。
盧元夏一點都不擔心家長那關,隻是想讓盧全冬也一起參與她的這些天馬行空的鬼點子。
“哦。”盧全冬淡定反問她,“你打算種哪兒,我記得家裡好像沒什麼空地方給你折騰吧?”
“三樓的天台啊。”
盧元夏興緻勃勃,腰上的兔子小挎包一搖一搖的。
“咱們家的天台空着也是空着,平時就隻能晾些枕頭被套啥的,多浪費啊,不如把它改造成小花園,又香又漂亮,不是很好嗎?”
盧全冬想了一下,似乎能成。
他們很快将想法落實到了行動上,去花店買了幾袋花苗種子和養料,但因為缺乏經驗,兩人也不知道該怎麼挑選合适的養料,索性每種都買了一些回去,一樣一樣地試。
盧全冬想起洪老師家的那些花草都是種在土裡的,提醒她記得買土。
盧元夏點點頭:“對對,還得買種花的土,不然種子就隻能插在地縫裡了。”
花店裡主要賣紅土和黑土,她不知道紅土黑土有什麼區别,也沒耐心聽店員長篇大論的講解,幹脆兩樣都買了幾袋子。
結果自然是回家路上盧全冬左右手都負重累累,盧元夏兩手空空悠閑自得。
因為有盧仁晉的支持,兄妹倆打造小花園的過程很順利。
盧仁晉替他們圍好了籬笆,還給他們買來了十幾個陶土盆,還有澆水壺和拔草鉗。當然,殺蟲農藥就免了,小朋友不能接觸那些有毒的化學用劑。
所有的一切都打理好後,隻需要靜待種子們開花發芽。
盧元夏托着腮問盧全冬:“哥哥,你說,我們能在過生日之前,看到小花園初長成嗎?”
“過生日?”盧全冬微怔,“你要過生日了?”
他臉上疑愣明顯,盧元夏有點生氣地拍了他一下:“你記性怎麼這麼差,連我們的生日都忘了?”
盧全冬是真不知道什麼生日,夏伏婷教導他的時候忘記和他說這茬了。
盧元夏更生氣了,小嘴嘟了起來:“客廳挂曆上不是圈的有嗎,每年的七月初七是我們生日,你這也能忘?”
“……啊,想起來了。”盧全冬有點窘地摸了摸鼻尖,“下次不會忘了。”
不怪他對“生日”這個詞語感到陌生,沒有人記得過他生日,提都沒人提過,包括他自己都沒當回事。
久而久之,生日這種東西就像從他生命裡抹去了一樣。如果不是盧元夏的再度提及,也許他永遠不會想起自己還有什麼生日。
暑假在日複一日的消磨中過去。
盧元夏每天都會去天台觀察種子們的發芽情況,偶爾澆澆花,拔拔草,期待着這些幼苗們能早日長出花蕊,生出花瓣。
自從睡過盧全冬的床後,她恍然感覺哥哥的床好像比她的更舒服一些,于是她直接把枕頭留在了盧全冬房間,每晚都跑去占用盧全冬的床。
盧全冬也習慣了這丫頭厚臉皮的鸠占鵲巢行為,她哪一天要是不來他房間睡覺,他可能還不習慣了。
某天晚上,盧元夏蜷在被子裡和他說夜話:“哥哥,你覺得我們需不需要給小花園取個名字啊?”
盧全冬了解她的德性,她說出這話就不意味着在和他商量,而是對某種既定決定的宣告,他直接問:“你取了什麼名兒?”
“時光之海。”盧元夏的眼眸在月色下亮亮的,“好聽嗎?”
盧全冬有點困了,他打了個呵欠,聲音倦懶:“為什麼叫這個?”
盧元夏說:“我前幾天看了一部新的動畫片,叫《哆啦A夢》,裡面有個特别厲害的道具,叫時光機,可以穿越時空,我覺得好棒!”
在飯店裡打了一天的雜,盧全冬的眼皮都在打架,他隻想快點睡,敷衍地捧場:“行,就叫時光之海,好聽又好記。”
“時光之海”小花園在盧元夏每日不停的精心照料下,幼苗們終于陸陸續續開花了。
青翠的藤蘿沿着籬笆蜿蜒攀爬,純白潔淨的百合花,粉色爛漫的郁金香,黃白相間的小雛菊……
稚嫩的花苞一叢又一叢地綻放在這晴空之下,連蝴蝶也被吸引了過來,撲棱着翅膀停留在這五彩斑斓的四方天地中。
所有人都以為小花園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八月份降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夏季暴雨。
那一天是半夜,盧元夏被窗外猛烈的風吹雨打聲吵醒,電閃混雜着雷鳴盤旋在濃黑的夜色中,将天地都一劈為二。
她躺在床上呆呆地愣了一下,随後警鈴大作,趕緊将盧全冬喊醒。
“哥哥,快起來,别睡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們快點去天台看看花園怎麼樣了!”
盧全冬被她吵醒,他困倦地擡了一下眼皮:“知道了,等雨停了我們再去看吧。”
焦急使盧元夏失去了理智:“那怎麼行,等雨停了,花園不都得被淹成大海了。”
她急迫萬分,掀開被子就要起身。
盧全冬抓住她白皙的手腕,将她拽回被窩。
他有點火了,呵斥她:“夏夏,你是不是哪裡有點問題,聽不見天上那麼大的雷聲嗎?”
“現在去天台,被雷劈了怎麼辦?”
他拿出了一個哥哥應該有的霸道,強制阻止了妹妹去找死的行為。
暴雨持續到第二天晚上才停,而這一天正是七月初七,兩個孩子共同的生日。
非常不幸,花園被疾風驟雨刮得東倒西歪,陶土盆破裂了,濕哒哒的泥巴糊了一地。
最不幸的莫過于剛長出來的花骨朵全都淹死了,蔫蔫得折下了脆弱的莖稈。
兩個月的心血被毀,盧元夏心疼得要命,眼圈紅紅的,淚水泫然欲墜。
她心疼花園,而盧全冬心疼她。
他在已經不成模樣的花園廢墟裡踱步尋找,彎腰撥開那些黏膩的濕泥巴。
他找了很久,終于在角落裡的半個陶土盆裡找到了一點光亮。
“夏夏,快過來看!”
盧元夏趕緊過去,随着盧全冬指的地方,她看見了一株大難未死的向日葵。
長勢很好,花瓣鮮黃得發亮。
極為幸運,因為在擋雨的角落,狂風大雨對它的傷害降到了最低,它倔強地存活了下來。
盧元夏開心得幾乎跳了起來。
她撲過去抱住盧全冬的腰,仰起頭:“哥哥,謝謝你,生日快樂!”
女孩的身體帶着溫熱的觸感,像團柔軟的棉花一樣,猝不及防地便跌進了盧全冬的懷裡。
剛下過一場仲夏大雨,連空氣都被洗刷得清新幹淨。頭頂星河連綿,宛若一條璀璨的銀河橋。
七月初七,這是一個太過美麗的日子。
卻誕生了太多美麗的錯誤。
“嗯。”盧全冬聲音放輕,像是某種儀式般的認真和珍視,“你也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