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捏了捏他的眼皮,他依舊沒有反應。
确定他已經睡着,盧元夏将盧全冬環在自己腰上的手緩緩挪開。
不願驚醒他,她動作很輕。
随後她翻身坐起來,将盧全冬身上的被子掀開,連帶着他上身的格紋睡衣也一起掀了上去。
映入眼簾的是他身上大片大片的紅紫淤青,從胸口到腹部,有的甚至發了黑,沒一處能看的。
盧元夏唇瓣顫抖,瞬間就紅了眼。
憤怒與心疼将她淹沒,她想不通。
她想不通盧全冬為什麼要騙她。
明明他為了救她受了這麼多傷,為什麼要瞞着她?
盧元夏又撩起盧全冬的兩邊睡衣袖子,胳膊上更嚴重,青青紫紫的劃傷擦傷到處都是,疤痕有寬有窄,傷痕長短不一。
觸目驚心。
兩天過去了,他沒有和任何人提過一句,也沒有喊過一聲疼。
盧元夏不敢去猜他身上還有多少皮膚是完好無損的。
她下床,去客廳的家用醫藥箱裡找出棉簽和紅藥水。
回到房間,就着台燈的光線,她跪坐在床上,藥水沾濕棉棒,連手都在發抖。
因為太過心疼,她給他敷着藥,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許是感覺到了小腹冰冰涼涼的觸感,盧全冬和周公的約會被打斷了。
他不知何時醒了。
睜開眸子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小姑娘在他身前抽抽搭搭地哭泣,一邊哭,一邊用棉棒小心翼翼把藥水往他身上抹。
盧全冬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許,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他擡手,輕柔地撫去她的眼角淚水。
少年人的手指不比女孩子纖嫩,常年幹活,指腹有時間留下來的繭,是粗粝的,也是粗糙的。
怕這樣一雙手會不經意間磨疼妹妹嬌嫩的肌膚,他将手放了下來,安靜地看着她。
盧全冬什麼也沒有想,就隻是這樣眼神平靜地凝望着她。
他躺着,她坐着,像是仰視,也像是仰望。
他的瞳仁是純粹的墨色,不帶任何攻擊性地點綴在夜色裡。
盧元夏知道他已經醒了。
她不想原諒他。
她想狠狠罵他,想打他。
……卻又,怕弄疼他。
“盧全冬是小狗。”她抹了把濕濘的眼睛,眼眶通紅地指責他,“你自己說的,騙我你就是小狗。”
都這時候了,狡辯等于搞笑,盧全冬全數依着她,仿佛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認:“嗯,我是小狗。”
“汪!汪汪!”
他學着小狗的乖巧樣子叫了兩聲,模樣惟妙惟肖。
盧元夏臉色漲紅,罵他:“盧全冬,我告訴你,你别想用這點小伎倆就把我逗笑。”
“我現在不想理你,我生氣着呢!”
盧全冬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在逗你,我言出必行而已。”
盧元夏給他敷完藥,叮囑他:“晚上睡覺不準翻身,就這樣平躺着睡。”
說着,她直接把他的上身睡衣扒了下來,剝奪了他穿睡衣睡覺的資格。
盧全冬頭腦冒出了問号,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赤條條的上身:“你扒我衣服幹什麼?”
少年人身體雖然還比較青澀,但已然有了緊緻流暢的肌理線條,如果忽視他那些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這具身體還是很好看的。
而且是有力量感的那種好看,像初初發育的獅虎,雄性的精健感一覽無餘。
盧元夏指着他:“脫你衣服是怕布料沾到藥水,到時候你洗衣服還是我洗衣服?”
?
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多餘了吧。
盧全冬:“當然是我洗衣服了,你在家什麼時候沾過冷水?”
盧元夏一噎,她小模樣兇巴巴地警告他:“記得不準翻身,要是我明天早上發現你翻身了,我給你上的藥全都功虧一篑了,你就等着瞧吧你。”
盧全冬做出老實巴交的模樣,像個被妹妹訓到不敢說話的凄慘哥哥,乖乖點頭。
盧元夏故意和他怄氣,一整晚都沒再和他說半句話。
隻給他留一個生氣的後背。
盧全冬想試着把她哄好,從背後戳了戳她的肩膀。
“夏夏?”
盧元夏拍掉他不安分的手指,抱着被子挪得更遠了些。
“……”
自己妹妹的脾氣他還是知道的,她氣不過太久,最多第二天就忘光了。
用不着他擔心什麼。
“行吧,那晚安。”
他腹部被她敷抹了大量的紅藥水,手不好交疊放置,他雙手枕着後腦勺,閉上眼皮,安心睡去。
因為念着盧全冬的傷,盧元夏一整晚都睡得很不踏實。
時不時就驚醒,翻身檢查一下他的傷怎麼樣了。
可能是最近她倒黴事遇到的太多了,黴運是有餘震效應的,第二天早上起床時,她又倒黴了。
清晨的窗外天光大亮,窗坎縫隙上,明黃的野生雛菊悠悠揚揚地搖晃着花瓣。
盧元夏掀開被子,意外看到床單上一灘刺目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