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牙痛之苦已久,吃不動甜點心了。”段姑姑目不斜視。
“幹娘怕您牙痛,不送您尋常花糕,而是從東市買的櫻桃畢羅。”十五拉住她的手。
段姑姑拂開對方,眉宇間布滿冰冷:“多謝你幹娘的好意,可我自幼患有敏症,不能吃櫻桃。”
“段姑姑,何必裝傻,您應該明白側妃的意思。”十五急了,言語間毫無遮攔,“堂堂師從三品女官的一等宮女,卻被田女史暗算進獸房,整日和貓狗為伴,實在可惜。而鄭側妃求賢若渴,您若去側妃身邊,往後大王登基,便是貴妃娘娘的左膀右臂,前途無量啊。”
“離我遠些。”段姑姑被氣笑了,不可置信地瞥了十五一眼,進屋關門。
省得死的時候血濺她身上。
門外,十五怒瞪着段姑姑的屋子,恨不能将眼神化為利劍刺穿對方。
鄭側妃出手闊綽,膝下又有四郎君,能得其青睐,乃天大的福氣,那段氏簡直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
自此之後,十五愈發對段姑姑一派的人沒好臉色。
“十五又讓你自己幹活?”中午,沈蕙坐在屋中吃飯,見七兒拎着十五的食盒,叫住她。
“我能幹,就多幹一些吧。”七兒不想惹麻煩,“姐姐可吃完飯了,我給姐姐把碗送去下人膳房。”
“馬上。”沈蕙三兩口扒完剩下的飯,“跟我來。”
“姐姐,你做什麼?”七兒不明所以。
“你既然叫我姐姐,我便真把你當作妹妹。”沈蕙揪住一個曾受十五指使往她門前潑水的丫鬟,“你,替七兒送食盒。”
“這不是我的活。”小丫鬟去拍沈蕙,奈何對方人高且手勁大,掙脫不開,“十五姐姐沒讓我做,小心我告訴她。”
沈蕙一手鉗制着丫鬟的衣領,一手戳她額頭,語氣強硬:“我命令你做,三等婢女不起眼,但總高你一頭。在十五看來,你和七兒都是雜役小丫鬟,她欺負七兒,可不見得會因為你而對上我或段姑姑。你這丫鬟來獸房比我早,她的性子你應該清楚。”
“…是。”這丫鬟歲數比七兒還小,不懂事,欺軟怕硬,吓得沒了聲。
“阿蕙姐姐,你真厲害。”七兒是外面買來的丫鬟,永遠低大部分家生的丫鬟一等,人機靈,可素來是忍字為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事事忍讓,十五遲早親自欺負到我頭上。”沈蕙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且來府中幾日後,她才明白姨母許娘子是多大的靠山,對上幾個婢女丫鬟,完全可以硬碰硬,“七兒,你歇會吧,我去看着那丫鬟送食盒。”
但其實,她是去下人膳房找沈薇。
沈薇給她留了魚丸湯與炸鹌鹑,長身體的時候,一碗飯當然不夠吃,剛好拿這兩樣溜溜縫。
下人膳房的旁邊是花房,兩個院子中間有扇角門,沈蕙到時,正瞧見沈薇坐在門檻上與對面的丫鬟閑聊,叽叽喳喳,倒是熱鬧。
“姐姐,姐姐!”沈薇一見沈蕙,打開食盒,“快趁熱吃,張嬷嬷做的多了,允許我拿走剩下的。”
得臉的奴婢跟着主子們用飯,可若想單吃什麼,隻能到下人膳房來點,張嬷嬷偶爾會多做些,順便分給手底下的人,左右這錢是從點東西的婢女身上出。
“你和花房的人很熟嗎,沒想到我們阿薇不僅不怕生,還結交了好友,真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沈蕙喝着魚丸湯,打趣沈薇,倒是放心。
看來,這傻妹妹沒傻到透頂。
“花房的姐姐們愛和膳房的人說話,廚娘與小丫鬟都忙,她們就找我了。”沈薇愁眉苦臉,“可我平常隻幫張嬷嬷數數食材,哪裡聽說過什麼趣事,讓我講,簡直是為難我。”
“你即便聽說過,也不要多講。”沈蕙給她傳授宅鬥經驗,“多說多錯,小心犯口舌之争。”
姐妹倆閑聊時,兩個婢女默默路過,徑直往膳房中走,約是去點菜的。
沈蕙鼻子靈,隐隐聞見其中一人手上有藥味,不似藥膏,而是湯藥。
這藥味一閃而過,随即便湧來荷包裡的香豆味。
“她們是誰啊?”沈蕙随口問沈薇。
“應該是鄭側妃院子裡的,左邊那個我認識,她是跟着鄭側妃貼身婢女的小丫鬟。”沈薇說道。
沈蕙默默無言。
她剛穿來時喝了許久的湯藥,對這種味道無比敏感,可府中不允許奴仆私自抓藥,倘若生病,需搬去前院的空房中暫住,病愈後再回主子身旁侍奉。
那麼是誰病了,又不敢聲張?
多說多錯,沈蕙把猜測埋進心底,繼續喝魚丸湯吃炸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