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書?
沈蕙好奇,想吓吓沈薇,故意貓着身子躲到牆根下偷聽她在背什麼。
誰知隻見屋裡的沈薇搖頭晃腦,竟然說着:“姐姐曰:罵街有技巧,思緒切記不可随敵人走,堅定自己的觀點,大聲堅定以各種話語複述。”
“要大聲,要堅定。”她握拳鼓勵自己,“你個小賤蹄子...不對不對,這是吳大娘教我的,不是姐姐教我的,如此罵人未免太髒了。”
随後,沈薇一挺胸,掐着嗓子由軟糯變為高昂舒朗的聲音:“咳咳,蟲子應該旁人後放進去的,膳房不種花,春日中尚且不見蝴蝶,何況如今這般時節?”
“原來你學我說話學得這麼認真呀。”沈蕙自窗下探出頭。
“姐姐,你走路怎麼沒聲響呀。”沈薇吓得手腳僵直,宛若隻傻狍子。
“是你太專心緻志了,我好感動呀妹妹,你學我學得認真,必将快快出師了。”沈蕙嬉皮笑臉,“我讓六兒七二去府外買些小螃蟹,你給我炸了吃呗。”
“姐姐不想趁機到東西兩市轉轉?”沈薇隻記得以往沈蕙最愛湊熱鬧了,“下人膳房的好幾個廚娘和小丫鬟都結伴去樂遊原登高了。”
但換了芯子的沈蕙卻覺無聊:“逢年過節時去逛街最沒意思,人擠人,左右你我負責的活計不重,随時能出逛逛,何必不看風景看人頭去了。”
“這話當真豁達。”沈薇若有所思。
沈蕙滿心是吃,實在迫不及待,拉上她去竈房:“别管豁達不豁達的,先吃米糕去,然後起鍋燒油準備炸螃蟹。”
“姐姐姐姐,你猜我們聽說什麼好消息了?”六兒七兒合力提着一桶小螃蟹,喜氣洋洋地掀開簾栊。
“最好是和銀錢或吃食有關的好消息。”沈蕙單手勉強接過來。
“還真是。”六兒眉飛色舞,一臉喜意,“我回府時路過王府大門,望見大王和王妃的車駕,春桃姐姐看我提了一水桶螃蟹,問我是不是得了你的令來買的,她也想吃。随後春桃姐姐叫我一路順着各個房各個院子尋人傳話,說宮中給二郎君和西平侯府崔氏三郎君家的女郎賜婚了,大王開恩,給府裡每人賞一個月的月錢。”
“崔氏?”沈蕙尚且認不清府中衆人。
她看小說多是看個樂子,轉眼便忘,日後連女主名字尚且記不清,何況楚王府滿後院僅有隻字片語的配角。
六兒早打聽齊全了:“便是南園崔側妃的母家。”
“一個月的月錢,可不少呢。”沈蕙不關心崔側妃,隻大手一揮,“快,妹妹,快把螃蟹炸了,再做些炸肉丸子和炸鹹魚,我請大家吃。”
“我一進膳房就聽見阿蕙你的聲音了,是我趕得巧,那我可算有口福喽。”春桃随楚王妃進宮赴宴,餓得是前胸貼後背,先抓起幾塊菊花糕便狼吞虎咽吃着。
她摘下衣襟和鬓發間佩戴的茱萸,大聲歎氣:“還是現做的合胃口呀。”
宮宴上也給随侍的奴婢們賞了菊花酒與米糕,但誰又敢多吃,小小咬上一口放了小半天的冰涼米糕充饑,聊勝于無,
“重陽節後大家清閑,春桃姐姐常來膳房。”沈薇努力學沈蕙的圓滑開朗,憋了許久,好不容易憋出句客套的話。
沈蕙高看她一眼。
“姐姐,我沒說錯吧。”沈薇緊張,小聲附耳問道。
“沒沒沒,反而說得很成熟呢。”沈蕙信奉誇獎式教育。
“多謝妹妹的好心,我知你們姐妹倆想我,總盼我來。可惜我也隻剩這幾日的清閑了,皇後殿下希望借二郎君的婚事沖喜,婚期定在臘八前一天,距今還不到三個月。”小螃蟹腿和鉗子炸得最透,酥脆油亮,春桃一咬,咔滋一聲。
“确實倉促。”沈蕙難掩财迷本性,“不過屆時一邊成婚一邊過節,好生熱鬧,大王會不會再賞月錢啊。”
“大王體恤奴仆,八成會。”春桃點點腦袋,又囫囵吃過些小螃蟹後她去銅盆邊洗手,匆忙離開,“我不多坐了,王妃還命我到田女史那傳個信。”
沈蕙嗅到一絲别有深意。
“阿蕙,你運氣不錯。”春桃拍拍她的肩膀,借機擦手。
“春桃姐姐,别以為我沒看見。”沈蕙無語凝噎,拔下發髻裡的茱萸去扔她。
春桃俏皮地笑幾聲,眼疾手快接過茱萸丢回去,暢快開心,明顯是心中藏喜事,蹦蹦跳跳走了。
運氣不錯?
本準備連吃帶拿打包幾盤子花糕的沈蕙沒了大快朵頤的心思,手捧輕飄飄的食盒,魂不守舍地匆匆去尋段姑姑。
小樓憑欄處,段姑姑悠然獨酌,飲下兩三盞酒,詩興大發,正靜靜醞釀新作時,隻聽背後傳來噔噔噔的上樓聲,步伐結實有力,小豹子爬樹似的。
“段姑姑,春桃與我說...說......”沈蕙跑得急,呼呼大喘氣。
“不急,慢慢講。”刹那間,詩意消散個無影無蹤,段姑姑認命般地長歎一口氣,已無力再動怒。
給沈蕙這個皮猴當老師,可能便是她的命數吧。
段姑姑聽沈蕙長話短說一切後,沉吟片刻,忽松緩緊蹙的雙眉,露出些笑意。
“若我猜得不錯,有人要倒黴了。”她拂開沈蕙額前因奔跑而狂亂不羁的碎發,“你的确運氣好。”
她命其以逸待勞,是覺得伴随崔、鄭兩側妃相繼勢微,王妃便能騰出手處理此前某些渾水摸魚的奴仆。而田女史愈發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屢次借王妃給的權勢黨同伐異,王妃那多半是忍無可忍了。
段姑姑本以為沈蕙還需繼續等些時刻,誰知因二郎君成婚一事,便提前了。
姜還是老的辣,她猜測得準确。
春桃不經通報,一改素日表面上的恭敬,徑直走進田女史的居所,雙膝微屈:“見過田女史。”
“可是王妃有何事吩咐?”即便楚王妃治家有方,但仍抵不住府中奴仆自劃派别,表面上其樂融融,背地裡卻兩相生厭,田女史出自掖挺,當然與那些同是開府時宮裡賜下的宮女官奴一派,隐隐看低幾分碧荷春桃等人,自顧自理賬,也不叫她免禮,“我已得知二郎君被宮中賜婚,仰賴王妃信重,定會全力辦好此事,不出任何纰漏。”
“您辦事,王妃當然放心。”春桃立直脊背,神色如常,“不過婚期将近、諸事繁忙,全府大小庶務都需女史輔佐王妃掌管,難免分身乏術。故而王妃特意開恩,準了其餘人先幫您打理,您專心籌辦二郎君的婚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