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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壽堂
顧老夫人将精緻的玉茶飲杯子推到她面前說:“這是福祥鋪子新出的紫蘇香飲子,入口清爽甘甜。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費依依吃不慣席面上的山珍海味,實在油膩反胃,用點香飲子正合她意,況且面對顧老太太,沒必要苦大仇深。
“好喝。”
顧老太太歎了口氣說道:“姑娘啊,祖母...對不起你。”
費依依早知顧老太太找她是為了什麼,無非是那些前塵舊事。
恐怕是擔心顧清軒大喜之日,她太過傷心惹出什麼事端,才把她叫到了萬壽堂說話。
說起來她的仇人雖是顧家,可這裡也有她牽挂之人,比如顧老太太,她一個内宅之人,與世無争,便是那無辜之人,這樣愛恨交織的情感圍繞在費依依心頭,很是不好受。
“祖母,不必這樣說,有些事都是命定的,況且我現在過的不也很好嗎?”
“祖母就是怕你心裡難過,其實在我看來啊,嫁給子熙要比子傑,日子過得自在許多。”
費依依眨眨眼,沒想到顧老太太還有這樣的想法,笑而不語地喝了一口紫蘇飲。
“不是祖母為自己開脫,也不是哄騙你的說辭,雖說子熙這孩子,性子是頑劣了些,可我是看着他長大的。他...事到如今我實話也跟你說了吧。”
顧老太太用手帕輕輕拭去眼角淚水道:“這孩子啊,是守昌從外面抱回來的。”
費依依手一抖,茶杯差點落地,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顧老太太,一時間無法消化這樣龐大的信息。
“什麼?”
“是啊,這事除了我和守昌,守德,誰都不知道。”
“守昌把他抱回來時,他還是個粉粉嫩嫩的小嬰兒,哎呦,不哭不鬧可乖了。可守德說啊,說這孩子是在皇城根附近撿到的,身份不明,恐惹禍上身,可守昌執意要留下,那便也留下了。”
“子熙啊,小時候可乖了,剛學會走路,便在我身後一口一個祖母地叫着,哎呦,還知道給我拿桂花糕吃,那小手啊,就這麼大點,捧着糕點忙上忙下,見誰都要給。”
費依依似乎能想象到,錦衣玉食的糯米團子上蹿下跳的樣子,低頭暗暗地忍俊不禁。
“後來啊,守昌去世後,守德承襲爵位後這個家啊,就變了。”顧老太太說話聲都變得小些,眼含濁淚,聲音變得沙啞了幾分。
“自從子熙和子煦過繼給了守德後,子熙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也是嫡母容不下他們...”顧老太太輕咳兩聲,“他去東竹回來以後便愈發地性子頑劣,才落得個這樣的名聲,其實啊,祖母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所以說啊,你若是嫁給了子傑,免不了要受婆母的氣,哎,孩子,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自己開罪。你可知啊?”
費依依點點頭,她與顧老太太能成為忘年交,肯定是有相互欣賞的感情在的。
“祖母,是我不好,成親這麼久,都沒來顧府拜見您。”
顧老太太心疼費依依是因為她實在懂事,有見識有本領,是她年輕時想成為的樣子。
她年輕時本想終身不嫁做個行俠仗義的江湖女子,奈何随着顧老太爺來到元京後,便被束縛在深宅後院一生困頓。
“哎,不必說這些。女子本就被束縛的太多太多,祖母樂意看見你活得逍遙自在。”
顧清安急匆匆地過來,行禮道:“問祖母安好。”
“好好好,哎你也來嘗嘗這紫蘇飲子,這夏日最适合用些清爽的香飲,你娘子可是最愛喝的哦~”
“下次吧,祖母,我這邊還有事,這便先帶娘子走了。”
顧老太太:“着什麼急啊,不陪祖母多坐坐?”
“改天,改天一定。”
“行,那你們去吧。”
得了顧老太太的令,顧清安拉着費依依就往外走,聽到祖母在後面問:“慢點着什麼急啊?”
兩人轉眼就碰見了侯夫人。
侯夫人:“宴會還沒結束呢,這是上哪去?這麼沒規矩。”
顧清安淺淺地行了個禮,“回侯夫人,約會去。”
侯夫人仿佛聽到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嫌棄地皺眉道:“說什麼污穢之語,虎狼之詞呢?真是缺管教。”
顧清安今日心情大好,不想與侯夫人多廢話,漫不經心地說:“是是是,母親教訓的是。”
侯夫人震驚地看向顧清安,平常都是她說一句,顧清安恨不得頂十句,怎麼如今溫順起來,她倒是不适應了。
就在她發愣之時,顧清安拉着費依依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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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錯覺,費依依總覺得今晚整個元京城都充滿喜氣,後知後覺今兒個是七夕,街頭巷尾都擠滿了人。
今年元京四季運轉異常,春季百花遲遲不開,夏季卻是炎熱異常,太陽像要把人烤熟了一般,日落西山才有些涼意。
橋上橋下擠滿了放花燈的人,顧清安帶着費依依上了船,湖面吹來了清涼水汽,這才得以喘口氣。
費依依縮在這方寸之地,竟覺得有些自在,面前的小方桌上擺滿了茶點瓜果,都是她愛吃的。
此時此刻,她似乎感覺到,顧老太太口中所說嫁給顧清安是自由的具象化。
費依依揶揄道:“乞巧節人多,這遊湖的船早要提早兩月才能訂到,夫君這是要和誰一起遊船啊?”
顧清安暗了暗的眸光又亮了起來,堅定地說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