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依依一腳踏入深淵水潭,周身一片漆黑甯靜,洇濕潮氣迅速将她包圍,胸口傳來的鈍痛,她知道自己陷入了夢魇,卻掙紮無果。
她回顧這一生,在慕府時,在東竹時,那些遺失散落的記憶碎片,慢慢地拼接在一起。
東竹,在那片幽深靜谧的竹林深處,她與夥伴并肩作戰的日日夜夜。
弱小的她,擡頭望着蔚藍一片天,看着竹葉逐漸變得枯黃,簌簌落下。
而唯有竹節依舊翠綠屹立在風中不倒。
不遠處竹石上的養父,笑呵呵地喝了一口酒。
“明荷,看見沒有,不要做依附于人的竹葉,要像竹子一樣有氣節,有骨氣,來讓我試試你的劍術如何?”
慕明荷站在那裡,轉頭笑顔如花地道:“爹!我餓了!”
“嗯?你怎麼...”
“爹,竹葉靠汲取别人養分而活,難道不也是它獨一無二的本事嗎?”
“你這是耍無賴!”
“爹!我不勞駕您,顧清安!該輪到你,做飯了。”
不遠處在竈坑前嘟囔着的少年:“昨天輪到我,今天輪到我,明天還得輪到我!慕明荷,你這是敲詐!”
顧清安被抹了一鼻子鍋底灰。
“臭小子,要不是因為搶救你,我能來到這鬼地方嗎?”
“姑奶奶,從小娃娃重活一遍,我也很冤啊~你放心,要是這裡太封建沒人要你,我娶你。”
“滾!”
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那日她值班,正在搶救一位因任務負傷的警察,忽然就變成了襁褓中的小嬰兒。
既來之則安之,在這樣一個保守時代,她是女兒身,本就諸多不便,還綁定了個總掉線的系統。
好在她生在位高權重的官宦之家,爹疼媽愛,過得是錦衣玉食的高門貴女生活。
可好景不長,偏偏無妄之災突然降臨,她颠沛流離許久,才獲得容身之所,也是在這結實了顧清安。
她在養父庇佑下,精進醫術,學習武藝,完成系統任務,兌換了許多醫療器材。
那時,慕明荷隻想求一個滅門真相,于是隻身涉險,中了圈套,失了憶,險些喪命。
......
費依依猛然在夢中驚醒,擡頭看着熟悉的帷幔,是木春堂。
她動了動手指,從胸口處傳來的劇痛,讓她不禁悶哼一聲。
“姑娘!姑娘你醒了?”
費依依面色蒼白,抿了抿幹裂的唇瓣,轉頭看見眼睛哭得腫成核桃的春心。
她緩緩眨了眨眼,聲音沙啞地問道:“春心...我睡了多久了?”
“姑娘,昏迷整整七日了,還好,還好姑娘醒過來了,不然奴婢真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顧清安呢?”
“姑爺,姑爺他...”
“怎麼了?”
“姑爺他被程武閣的人抓去...說他是通敵叛國的細作。”
“什麼?”費依依皺眉,扯動傷口,隻好躺下,門口進來兩個人。
是左玉蘭和蝴蝶。
“大娘子...你可算醒了,主君下了獄,你若是再不行,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費依依艱難地撐起來,牽動着心口,分不清是外面痛還是心尖痛。
“佟武呢?佟武也被抓走了嗎?”
春心抹了抹眼淚:“是,那日遠山寺起火,大娘子你又受了傷,姑爺把你送到木春堂醫治,還未等姑娘醒來,程武閣來人帶了聖旨,便把姑爺和佟武帶走了。”
“...聖旨...大哥呢?”費依依感覺喉嚨處哽住了什麼一般,咳嗽起來:“大哥可知曉此事?”
“大公子連夜派人去程武閣提人,可無濟于事,說是證據确鑿,可姑爺怎麼可能是細作啊?”
費依依深深吸了一口氣:“明王殿下呢?”
“奴婢向明王府遞了書信,可至今未有回複,聽聞明王殿下今日去往北疆。”
“北疆...”
一直默不作聲的蝴蝶:“北疆...恐有戰事。”
春心:“平日裡姑爺與明王殿下最為交好,如今真出了事,才能看出必不是真心。”
左玉蘭被春心牽動起情緒,也不禁掉下兩個淚疙瘩:“我寫了信件求家父幫忙,得到了消息說是,有異國信物在主君經營的商鋪中搜尋出來,早在幾月前細作就與異國暗中勾結,将古陵芙蓉城的布局圖賣給了婆娑國。”
費依依掀開被子,強撐着起來,春心和左玉蘭都上來攔住她。
左玉蘭:“大娘子,此事已過去七日,大公子一直在想辦法,如今你傷未痊愈,能做什麼啊?”
費依依擡眼看向蝴蝶:“我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蝴蝶,你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蝴蝶躲閃着費依依的眼神,目光看向窗外。
“蝴蝶,我以暗影零七身份命令你...全力配合我所有行動。”
蝴蝶詫異的看着她,靜默片刻,眼神中寫滿了驚愕:“你、你全都想起來了?”
“少廢話。”
蝴蝶被吓了一跳,她初入暗影閣之時,第一任師父便是慕明荷。
那是慕明荷也不過個年方二八的嬌嫩姑娘,身上卻莫名有種居高臨下的強大氣場。
在暗影閣所有教習中,慕明荷是最年輕的一個,也是最嚴厲的一個,江湖人稱魔鬼教習。
蝴蝶承受不住壓力,經常半夜偷偷抹眼淚,淚水打濕被角不敢出聲。
誰成想第二日訓練時,就被慕明荷一眼識破,因此那晚她被加練很晚,以至于那日她與慕明荷躺在了一張草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