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
蕭明昭倒上了一杯熱茶,剛推到顧清平的面前,便被輕輕一掌推回來謝絕。
“昭王殿下的恩惠,微臣恐受不起。”
顧清平目視前方,正襟危坐,不給蕭明昭絲毫眼神,看那樣子可不像是“受不起”的樣子。
蕭明昭悻悻地收回手,臉上挂着略顯尴尬的微笑,那樣子又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他因調皮搗蛋做了壞事被大哥拉回家責罰,大哥在外人面前隻是一味的維護他,說是回家好好教育他,可真等到了家又不會真的打他,隻會獨自地生悶氣。
往往這個時候,他所有嘴甜體貼都沒有用,隻能靜靜地在一旁乖乖等着。
許是君臣禮節懸在心中,顧清平并未生太久的氣,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個歎氣,緊繃的神情微微有了些動容,“殿下叫臣來有何吩咐?”
“嘿嘿,大哥肯跟我說話了?”蕭明昭帶着讨好的笑容碰上顧清平冷冰冰的臉,又悻悻地收回笑容,清了清嗓,稍微正色:“此番叫大哥前來,是有一件要事,我想...”
“我想調取慕氏滅門案的卷宗。”
“慕氏滅門案?”顧清平皺了皺眉頭,“與你何幹?”
“這裡面牽扯太多,很多事現在我還不能說,若是大哥能幫忙,賢弟感激不盡。”
顧清平眉宇間帶着幾分無奈,“慕氏滅門案過去多年,若是現在重新提及,恐怕牽扯太多,也不會順利。”
“這事我自然知曉,可如所有線索全部中斷,又恰逢敵國來犯,舉國上下身心疲憊,但也正是此時,我才能有機會再去查這被人暫時遺忘的案子。”
“聽你這話,你是一直都在查慕氏滅門案?”顧清平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他不好過多揣測,隻是問了一句:“為何?”
蕭明昭笑而不語,再一切未有定數之前,他不能冒險地将費依依的身份說出去,即便是與他一同長大又彼此信任的手足兄弟。
顧清平顫動雙唇,壓低聲音,再次叫出那個名字:“...顧清安,我一時竟不知,是我如今不懂你了,還是你一直都是如此,隻是深藏不露,我從未曾知曉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從未了解過我這個弟弟。”
“我可以幫你調查慕氏滅門案的事,隻是有一點,我最後作為顧清安大哥來拜托你一件事。”
“大哥請講。”
顧清平眸色平靜如水:“保全顧家。”
蕭明昭看向顧清平,有那麼片刻的恍惚,仿佛他作為顧清安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與旁人不同,從來到這個世上,就帶着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記憶,又在這個世界成長起來,身份變換無常,有時他都忘記自己到底是誰。
“曾經,我為了我們父親,也想着讓那些惡人付出應有的代價。”顧清平眉心隆起一座山峰,風霜為他意氣風發的容貌添上幾分滄桑,“可如今...我不能舍棄我作為顧家之子的身份,更不能丢掉顧家子孫的職責。”
“往大了說,顧家百年興盛,靠得便是忠君正直之士廉潔奉公的氣節,若說出了敗壞門風之子,亦不能因其過錯而讓整個顧氏覆滅。自私些來說,我膝下兩兒一女,還有妻子,我不能不為他們考慮。”
顧清平恢複正色,起身抱拳行禮:“微臣不能如殿下般,可以正義淩然地為忠臣正名,但臣定當竭盡所能,全力以赴,協助殿下。
“微臣有要務在身,便先行告退了。”
蕭明昭起身看着大哥遠去的背影,眉頭為不可見的皺了下,像是有細密的針紮在心頭,不禁刺得他心髒陣陣抽痛。
即便顧清平不說,他也不會不管不顧地放手去做這件事,讓整個顧氏覆滅落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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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城,将軍府。
除夕這日,費依依一早便起床清雪,又從外面買了好些紅紙窗花,恨不得将将軍府所有窗戶都貼個遍,順便給院中的雪人戴了個紅帽子,拉了紅絲帶做裝飾。
隻要是她能想到的裝飾,全都一股腦地給府中裝飾上。
何袅袅抱着孩子隔着窗,看着費依依獨自忙碌的身影有些不解,前些日還死氣沉沉,怎麼今日如此有精力?
晌午時分,費依依拉着怯生生的阿慶嫂來到将軍府,手裡面還多了好些年貨。
何袅袅見狀起身推門叫了聲:“依依。”
阿慶嫂連忙行禮,嘴都受不住地打顫:“王妃,參見王妃殿下。”
“不必拘束。”何袅袅看向費依依,“今這是怎麼了?”
費依依彎腰理了理年貨,攏了一把頭發說道:“今兒是除夕啊,環境再怎麼艱苦,也不能少了年味啊。”
“費依依,前兩天我叫你一起跟我貼春聯之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确實前幾日蕭明昭剛走,費依依看什麼都覺得無趣,就連挂着的紅燈籠都顯得十分乏味。
不過昨日收到了蕭明昭來信,忽而想明白自己為何要興緻恹恹地去浪費時間呢?
生死離别不過是人生常事,這個道理她并非不懂。
未來很長,要做的事情也很多,要面對的未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