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顧笙便起身了,收拾好後他便直奔廚房而去。
盡管趙家有留有仆人可供差遣,但顧笙不習慣驅使他人,更願意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自己做。
竈膛裡的火苗剛竄起來,院中便傳來腳步聲,顧笙回頭,看見李修遠披着外衫站在門口,發髻松散,眼中還帶着幾分睡意。
“怎麼不多睡會兒?”顧笙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手上的面粉蹭出一道白痕。
李修遠走近,伸手替他抹去那道面粉印子:“今日要去府衙報名。”他的指尖溫熱,在顧笙臉上停留了一瞬才收回,“倒是你,起這麼早做什麼?”
“給你們準備早膳。”顧笙轉身攪動鍋裡的粥,“府衙排隊不知要多久,總不能餓着肚子。”
李修遠沒說話,隻是站在他身後,看着顧笙忙碌的背影。
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給顧笙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他忽然伸手,從後面環住顧笙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
“别鬧,粥要糊了。”顧笙耳根發熱,手肘輕輕往後頂了頂。
“我幫你。”李修遠松開手,轉而拿起一旁的竹籃,開始往裡面裝顧笙做好的茯苓糕和芝麻餅。
兩人默契地忙碌着,不多時,趙明軒、周林安和張子謙也陸續起來了,四人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用早膳,顧笙特意給每人煮了一碗姜糖水。
“笙哥兒這手藝,不去開茶樓真是可惜了。”周林安捧着碗感歎。
李修遠瞥了他一眼:“就你想法多。”
“哎喲,這就護上了?”周林安擠眉弄眼,被張子謙在桌下踢了一腳才收斂。
飯後,四人收拾好縣試通過的證明、保結文書等材料出發府衙。
府衙禮房前這幾天都是早早便排起長龍,各地前來應考的學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低聲讨論經義,有的則緊張地反複檢查手中文書。
李修遠四人排在隊伍中段,不時有相識的同窗過來打招呼。
“聽說今年主考官是翰林院的徐大人,最重策論。”一個瘦高個子的學子湊過來小聲說道。
趙明軒挑眉,對着身後三人解釋道:“家父昨日還說,徐大人最厭惡華而不實的文章。”
“那正好,我們子謙的文章最是樸實無華。”周林安笑着拍了拍張子謙的肩膀,惹得後者紅了耳根。
排隊近兩個時辰,終于輪到他們,禮房的書吏仔細核對了每人的文書,又讓四人在名冊上按了手印。
“好了,五月初五卯時入場,莫要遲到。”書吏将蓋了印的準考證遞給他們“祝各位蟾宮折桂。”
離開府衙時已近午時,四人找了家幹淨的食肆用了午膳。
席間,周林安提起下午去趙府拜訪的事。
“家父昨日收到拜帖很是高興,特意囑咐我報完名後帶你們前去。”趙明軒夾了一筷子魚肉,“尤其是修遠,家父對你那篇《論君子之道》贊不絕口。”
李修遠放下筷子,正色道:“通判大人謬贊了,拙作不值一提。”
“你少來這套,”趙明軒笑道,“家父眼光毒辣,能得他一句誇獎可不容易。”
飯後,四人回到小院稍作休整,顧笙正在院中晾曬被褥,見他們回來,忙迎上前:“可還順利?”
李修遠點頭,将準考證遞給他看:“下月初五開考。”
顧笙小心地接過那張蓋着紅印的紙,感歎了一句:這就是古代的準考證啊。
“你們下午要去趙府?”顧笙将準考證還給李修遠,“我備了些茶點,可要帶上?”
李修遠搖頭:“不必麻煩,你好好休息。”他頓了頓,“晚上我們可能回來得晚,你不必等我們用膳。”
未時三刻,四人整裝出發。
趙府位于城東的官宦區,朱漆大門前立着兩隻石獅子,氣派非常,門房見是少爺回來,連忙迎上前行禮。
“二少爺,老爺在書房等着呢。”門房恭敬地說道。
趙明軒領着三人穿過前院,繞過影壁,來到後院的書房,趙常林正在案前批閱公文,見他們進來,放下毛筆起身相迎。
“學生見過通判大人。”李修遠三人齊聲行禮。
趙常林約莫五十出頭,面容清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身着家常的藏青色直綴,腰間隻懸着一方玉佩,顯得樸素而威嚴。
“不必多禮,你們都是名軒的同窗朋友,不必如此見外,直接喚我為伯父就好。”趙常林示意他們入座,“明軒常提起你們,今日一見,果然都是青年才俊。”
丫鬟奉上茶點後退下,趙常林開始詢問四人的學業。
他從《四書》問到《五經》,從史論問到策對,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
李修遠始終對答如流,尤其在對《春秋》微言大義的闡釋上,見解獨到,令趙常林頻頻點頭。
“李賢侄對《春秋》的理解頗為深刻。”趙常林撫須道,“老夫這裡有一道去年江南鄉試的策論題,不知你可有興趣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