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把我這屋裡僅有的這點家當燒光才肯罷休嗎?” 滾滾濃煙洶湧而起,嗆得吳華眼睛都睜不開,在屋裡實在待不下去了。他的忍耐終于到達極限,“啪” 的一聲,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整個人像被點燃的火藥桶,“噌” 地一下站起身,大步流星沖到竈台邊,扯着嗓子吼道。可當他看清江安佑那張臉時,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攪亂,一時間竟分不清該先氣還是先笑。
隻見江安佑,這個制造火災現場的 “罪魁禍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他還站在竈台前,一隻手緊緊握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對着爐竈扇着,扇出的風裹挾着濃煙四處亂竄。他一邊扇,一邊嘴裡嘟囔着,聲音裡帶着點心虛,“馬上好了,馬上好了。” 說着,就伸手去揭鍋蓋,動作有些急切,鍋蓋和鍋沿碰撞,發出 “哐當” 一聲,“我做蛋羹呢,你應該愛吃這個的吧,上次見你吃湯泡蛋飯。”
“黑熊精。” 吳華憋不住,“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肩膀微微抖動,臉上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 。
“什麼黑熊精?” 江安佑停下手裡的動作,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眼睛裡寫滿了疑惑,完全不明白吳華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吳華笑得更厲害了,一隻手捂着肚子,另一隻手伸出去,拉住江安佑的胳膊,用力把他往窗戶邊拽,嘴裡還喊着:“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江安佑被他拽得一個踉跄,腳步有些不穩地跟着走到窗戶邊,疑惑地看向玻璃窗戶。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窗戶上映出的,可不就是個活脫脫的黑熊精嘛!他的臉黑得像鍋底,一道道灰印子橫七豎八地分布着,頭發也被煙火熏得亂糟糟的。江安佑看着自己這副模樣,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哭笑不得。他反應過來後,像被火燒了屁股似的,“嗖” 地一下沖出屋子,心裡想着可千萬别讓這副窘态毀了自己一世英名。好在他知道吳華沒有手機,不然要是被拍下來,他這個大明星還怎麼在娛樂圈混下去!
“你看着火點!” 沖出門的江安佑還不忘回頭,扯着嗓子對吳華喊道,聲音裡帶着幾分焦急。
吳華無奈地搖了搖頭,快步走到竈台前,彎下腰,伸手把竈孔裡那根濕淋淋的柴火抽了出來,動作麻利地換了一根幹燥的進去。果然,濃煙瞬間就消失了。他揭開鍋蓋,探着頭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心裡想着江安佑這蛋羹做得還真不錯。
“還行吧?” 洗幹淨臉的江安佑,頭發還濕漉漉地滴着水,他悄無聲息地湊到吳華面前,距離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吳華被吓得身體一僵,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能吃吧。” 吳華喉嚨有些幹澀,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随便敷衍了一句。
“哪裡隻是能吃,這可是我從外婆那裡學到的手藝,算你小子有口福。” 江安佑胸脯一挺,臉上滿是得意,那神情仿佛在說他做的是山珍海味。
等到吳華就着飯吃了一口,才知道自己說 “能吃” 都算是擡舉了。他 “呸呸” 地把嘴裡那口鹹得能腌一條鹹魚的蛋羹吐出來,一臉嚴肅,語重心長地說:“江大明星,下次你可别做飯了。”
“不好意思呀,我也是第一次做。” 江安佑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絲尴尬的笑。
“就拿我試手了是吧,你可真缺德,江安佑。” 吳華佯裝生氣,眼睛瞪得圓圓的。
“擔待些,下次保證不會了,下次做的一定包你滿意。” 江安佑連忙擺手,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
“哪來的下次。” 吳華小聲嘟囔着,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生怕被江安佑聽見。
“吃這個土豆絲吧,這個不鹹。” 江安佑像是沒聽見似的,熱情不減,一個勁地把菜往吳華碗裡夾。
“這個還能吃。” 吳華嘗了一口,随口說道,“沒想到大明星也有空研究做菜。”
“高中前都是和媽媽外婆生活在一起,她們下廚我就在旁邊看,也學了一招半式,隻是我做得少。後來到了台北後幾乎沒有自己做飯過,便手生了。” 江安佑一邊說,一邊放下筷子,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懷念。
“差點燒了我的竈台,是夠生的。” 吳華說着話,順手拿起一旁的撥火棍,輕輕撥弄了一下兩人身旁的火爐子,火星子 “噼裡啪啦” 地往外濺。
“那怪不得我,我從來沒用過這種廚房,能把飯煮熟已經很厲害了。” 江安佑下巴一揚,得意起來,“我自己一個人完整做的一餐飯,你是第一個吃到的,怎麼都該慶祝。”
“就這?” 吳華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卻不想江安佑突然站起身,動作敏捷得像隻猴子,一個健步就鑽進屋裡。吳華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小子搞什麼鬼呀?
隻見江安佑雙手端着個大碗出來,步伐還有些不穩,碗裡盛着什麼。等他走近,一股醇厚的酒香飄了過來,吳華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噌” 地站起來,大聲喊道:“江安佑,你打我的酒!”
江安佑把那碗酒放在矮桌上,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你别這麼小氣嘛,下次我從山下帶幾瓶好的還給你。”
“誰要你帶的,我這酒可釀了三年,要留着自己慢慢享用的。” 吳華眉頭緊皺,一臉心疼。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江安佑已經拿起酒壺,動作娴熟地把酒倒到杯中,然後熱情地送到吳華面前。上次在吳華這裡吃飯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廚房竈台下這壇酒了,沒想到這次還有機會喝到。
吳華無奈地笑着搖搖頭,端起面前那杯酒,一仰頭,“咕咚” 一口喝了下去,喝完還砸吧砸吧嘴,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感覺自己釀的這個酒還真是不錯。
“好甜!” 江安佑驚訝地叫出聲,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寫滿了驚喜。
“加了十斤拐棗,當然甜。” 吳華放下酒杯,耐心解釋道。
“拐棗?” 江安佑歪着頭,一臉疑惑。
“一種樹上長的植物果子,怎麼形容呢?” 吳華微微皺起眉頭,想了一下,“跟雞爪的形态有點像,但又複雜得多。” 見江安佑還是一臉迷茫,吳華接着說:“你去酒壇裡看看就知道了,要麼等秋天到山上去看,漫山遍野都是。”
“我以為大作家什麼事物都能用精準的語言形容,原來也有你形容不出來的東西。” 江安佑嘴角微微上揚,笑着調侃道。
“你少給我戴高帽了,我那點學識沒什麼可說道的,這世界上我沒見過的東西多了,我也說不出來,我見過的,卻不理解的也多了,更是說不出來,見過了,理解了,卻隻能放在心裡,不能說出來的也多了去了。” 吳華輕輕擺了擺手,神情有些感慨。
“比如什麼呢?” 江安佑突然坐直身體,很認真地看着他,眼睛裡閃爍着好奇的光芒。
江安佑的眉眼輪廓清晰,眼眸深邃,唱起歌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狗都深情。吳華冷不丁撞上他這樣的眼神,心裡 “咯噔” 一下,像被什麼擊中了,頓時有些招架不住,立馬别開了眼,端起手裡的酒杯,“咕咚咕咚” 喝下了滿杯的酒,不再說話。
梅樹上的春霞似乎看厭了兩人,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喵嗚” 一聲竄出院子去了,半米高的草被它撞得 “沙沙” 作響,草叢中的蟲鳴也因為它的驚擾戛然而止,顯得夜更靜了。
樹下的火爐中的炭火有些黯淡了,但一絲風過,頓時 “噼啪” 作響,火星子跳起爆出一陣較亮的光,把坐在一旁椅子上眼神迷離的吳華的臉映照得一片紅暈,不知是酒罪的微醺還是春風的沉醉。
把碗筷收拾幹淨的江安佑走出屋子,也感覺到一絲酒意,醉眼朦胧中便看見比自己更醉些的吳華毫無防備,人畜無害的靠在椅背上,眼神迷離,正望向他。
火星子一陣跳竄,江安佑感覺那火星跳進了自己的心裡,激得他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