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愛情,就像是一場暗流湧動的博弈?吳華腦海裡冷不丁冒出這個念頭,可轉瞬之間,他又自嘲地笑了。愛情究竟是什麼?他活了這麼多年,壓根就沒真正遇到過,那些所謂的感情,不過是激素分泌帶來的沖動,是美麗卻虛幻的誤會,還有些莫名的傷春悲秋罷了。他使勁甩了甩頭,試圖把這些思緒都抛到九霄雲外,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原本打算采購些東西回山上,可今天這一耽擱,隻能在鎮上住一晚了。第二天一大早,吳華買好東西準備回去。路過鎮口時,他瞧見一棟嶄新鮮亮的三層木屋,屋門前,一個女人正往外潑水,正巧潑在了一個往後躲閃不及的男人腳邊。
吳華隻當沒看見,打算繞開他們走。哪曉得那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馬缰繩,手指着他,氣急敗壞地沖着女人叫嚷道:“你少在這兒裝模作樣!你結婚之前就跟這小子好上了,現在離婚了,你們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搞在一起了!”
吳華心裡暗叫不好,這都什麼事兒啊,自己不過是路過,怎麼就被牽連上了。
這門前的女人叫潘玲,是吳華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她長相頗為出衆,高中那會兒,堪稱是紅顔禍水,吳華也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忍不住對她心生幻想。可惜這姑娘心思沒放在學習上,高中就開始談戀愛,還同時交往了好幾個男朋友,後來更是無心上學,高考沒考好,便去外面打工了。在外面打工時,她不知怎麼的,就和一個同鄉,也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結了婚。兩人過了幾年日子,男人嗜酒如命,還愛打牌,一不順心喝了酒,回家就對女人拳腳相加,嘴裡還說着諸如他女人是破鞋之類的下流話。潘玲實在受不了,堅決要和他離婚。一開始男人不同意,可潘玲也不是好欺負的柔弱女子,她抄起菜刀,追着男人從街頭跑到街尾,放狠話稱今天要麼離婚,要麼他們倆必有一個死。男人被吓得不輕,心想就算不離婚,哪天睡覺說不定真會被這女人給弄死,無奈之下,隻好簽了離婚協議。
離婚後,潘玲本想出去打工,可同鄉告訴她,今年行情不好,工作很難找,好多人都回來了。正猶豫着呢,她哥嫂說讓她先在娘家屋子的一樓鋪面做餐飲生意,一家人也好有個照應。
今天她一個人在家裡看店,前夫卻找上門來,想着能不能重修舊好,就算不能複合,也想占點便宜。結果一進門就碰了一鼻子灰,被潘玲給趕了出來。男人正火冒三丈呢,瞧見吳華路過,又聽說了他們以前的那些傳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拽着吳華就開始大放厥詞。
吳華本來心情就低落,碰上這麼個蠻不講理的人來撒氣,二話不說,直接跳下馬,就要和他理論。還沒等他開口,潘玲那邊已經破口大罵起來:“都來欺負老娘是吧!你這狗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煙鬼、酒鬼、餓死鬼的慫樣!在外面像個夾尾巴的狗,回到家就打女人,你個孬種!老娘當初真是瞎了眼,被你的鬼話騙了,才會和你這種賤男人在一起!一想到你這張狗臉,老娘就惡心,給我滾遠點!” 說着,她又端起一盆水,朝着男人身上潑去。
吳華本不想摻和進他們的紛争,可看到男人惱羞成怒,要對女同學動手,他不得不出手制止。
“好呀!你這個賤人!” 男人見吳華攔着他,心裡愈發惱怒,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我就知道你和他有一腿,大白天的就開始維護你這個賤人了!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要是在古代,就得被浸豬籠,我今天收拾你都是便宜你了!”
“呸!王保元,放你大爺的狗屁!你這滿嘴噴糞的下流東西,别說我現在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老娘愛找誰就找誰!就算當年我們還是夫妻,你也沒資格教訓老娘!你今天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看!” 潘玲一聽男人這些無恥的言論,氣得滿臉通紅,轉身就從竈邊抽出一把菜刀,那架勢,恨不得立馬把男人給剁了。
王保元一大早就喝了頓早酒,醉醺醺地跑過來讨便宜,被女人這幾聲呵斥,酒也醒了幾分,見她真要動刀子,心裡害怕了起來,可嘴上還是不肯服軟。
“不守婦道的女人,人人得而誅之!我打你是替天行道!” 他一邊說着,一邊轉身,“今天我家有好事,不宜動武,暫且放過你,下次再讓我看見你,見一次打一次!” 話還沒說完,他就差點被路上的石頭絆倒,朝地上吐了口濃痰,嘟囔着晦氣,灰溜溜地走了。
潘玲冷笑一聲,大罵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順便還橫了吳華一眼。
吳華隻覺得自己無辜極了,今天他本想着,要是那狗男人真動手打人,他肯定要英雄救美,可沒想到,自己根本沒機會出風頭,這美人兒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壓根就不需要他救。這麼一想,吳華心裡還真對這個老同學佩服起來。
女人有力量,女人真的能頂半邊天,這話一點不假。反觀同等條件下的好些男人,就像爛泥扶不上牆,還得靠家裡出錢出力幫扶,才能勉強撐起個樣子,馬馬虎虎連哄帶騙地娶到個媳婦。可這種還依賴家裡、沒什麼自主能力的男人,能有多大能耐呢?騙來的媳婦,也騙不了一輩子,頂多騙到媳婦懷孕生子,就再也裝不下去,露出虛僞的真面目。就像這王保元,因為兩人結婚多年沒孩子,就立馬變了臉,把家裡不富裕都怪到女方不能生養上,對潘玲非打即罵,這些事兒,鄉裡鄉親可都看在眼裡。好在他們沒孩子,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在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父親,可真是太可憐了。
“命苦啊。” 吳華在心裡暗自感歎,農村的很多女人,命真的太苦了。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個癡傻的母親,還有刻薄的奶奶,她們何嘗不是受害者呢?可更可悲的是,有些可憐的女人有時候又會變成加害者。
“喂!吳華!” 潘玲理了理淩亂的鬓發,開口說道,“怎麼還不走?發什麼呆呢,你該不會還對我有什麼想法吧?”
吳華隻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被她這麼一說,頓時尴尬起來,連忙擺手,結結巴巴地說:“不敢不敢,哪有什麼想法……”
青春期的時候,他确實對潘玲有過想法,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後來經曆了那麼多,他對這個女孩早就沒了那些心思。
女人看着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愣了幾秒鐘,随後換上了較為柔和的語氣。
“那天對不起了。”
“對不起什麼?” 已經跨上馬的吳華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媽那天跟你吵架,說話不好聽,對不住了,你别跟她計較。” 潘玲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
“我早不記得了。” 吳華是真的不記得,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那你等一下。” 潘玲的聲音輕快起來,說完立馬跑回屋裡,拿了一個鬥笠和一把鐮刀,遞給吳華,“你既然不生我媽的氣了,那你上山路過我家田地的時候,把這個帶給我媽,今天他們下地走得急,忘記拿了。”
吳華一聽,心裡 “咯噔” 一下,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大聲喊道:“這可使不得!萬一人家又說我觊觎你的美色!我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完,便準備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