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二兩看着喬暖碩大的黑眼圈,說了句呦。
喬暖打個哈欠作為回應,坐在座位上緩神。昨晚沒睡好,她現在疲乏得要命,她要喝續命水,手指剛摸到杯子,緻命高跟鞋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來,她一個激靈。
許二兩:“你怎麼了”
喬暖僵住足有一分鐘,喻沅才妝容精緻地走進辦公區,話朝着辦公區飄過來:“小喬,九點跟我出發去見客戶。”
喬暖看了眼表,八點半。她尚且對于要去見的客戶一無所知,肌肉記憶啟動,馬上站起來要去詢問對接細節。
許二兩覺得驚歎:“你剛剛像突然被卸了發條的小玩具,直到喻總出現你突然就動起來了,看着真可憐。”
喬暖沒精力回應她。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喬暖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在行程結束後才稍微松懈,坐在副駕駛狂打哈欠,一句話都不想說。
車子開到一家高檔餐廳,喻沅下車之前說了句話:“你跟着陳姐去吃飯,吃完她送你回家。”
喬暖終于徹底放松下來,這句話意味着今天她的工作結束了,時間才六點,吃完飯她能在八點前回到家,能活一天算一天。
她和陳姐兩個人獨享一桌豐盛的晚餐,陳姐是跟着喻沅來的司機,四十多歲,開車很穩,性格内向從不多說話,兩個人有了瞬間的沉默,因為工作結束所以心情變好的喬暖打開話匣子:
“陳姐你送完我回來接喻總嗎?”
“喻總說不用,我送完你自己也回家。”
“那她怎麼回家。孫琳來麼?”
“也不用,今晚有人送的。”陳姐說。
喬暖瞬間明白,喻沅今晚不是公事,是私人關系的晚飯,一起吃飯的也許是幾個人,也許隻有一個人。喻沅是個很重視個人空間的人,能送她的人一定關系很好,當然也有可能是個異性。
剛才沒發現,如今喬暖忽然感覺這頓價格高昂的晚飯味道一般。
晚上回到家,剛才那頓飯味道不怎麼樣,但飽也是飽了,洗過澡後她想起排成長隊的排單。
不能跟錢過不去,她泡了一杯茶盤起腿坐在書桌前,點開排單順序,準備好數位闆。
第一個單就是昨天那位單主,她在她這兒已經下了兩單,這次是第三單,她對喬暖的稿子很滿意,給錢幹脆大方,溝通順暢,屬于神仙單主,就是有點過分熱情。她在嗑cp,每次要畫的都是一對女孩,她詳細地跟喬暖描述了兩個人的外貌和性格特征以及她想要看到的姿态,喬暖隻說OK,什麼多餘的都不問。
構思草稿的過程中喬暖不合時宜地想,喻沅應該喜歡男人吧。
雖然她很招女人喜歡,公司裡好幾個不直不彎的,整天背着她犯花癡。
兩個月前她剛來,公司内部關于她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海龜金融和哲學碩士,剛到30的年紀,接連創建了幾個品牌都被其他大公司收購,如今又來設計公司做總監,看上去像是各行各業都要嘗試一遍,偏偏什麼都能做得很好,她并沒有創建一個很大的公司,但想挖她做高管的業内大佬多如牛毛,甚至有人稱她為行走的招财貓。
這樣的人來到“北鎮”,很難不招人喜歡——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玄學,你說句來了個财神奶奶,那必得每天去拜才好。過了一周他們就發現,有些人就算有招财的體質也不足以讓人舍身犯險,再過一周,除了某些有特殊字母癖好的員工還在羨慕,被選定成喻沅助理的喬暖就接受了所有人同情的目光。
關于喻沅為什麼選了喬暖做助理,整個“北鎮”也心知肚明。
因為喻總來做總監之前,喬暖在朋友圈發了一張偷拍喻總的照片。
雖然那張照片拍得實在很好看,換一個人估計還會管喬暖要原片。但喻沅的性格,雖然給獎金大方,說陰晴不定都是偏頗,大部分時間都陰,基本不放晴。事實證明她隻有花錢大方不計較,對于工作要求十分細緻甚至小心眼,許二兩一個文案就被她要求在一周時間内仔細修改了24版,這種性格的老闆對于一個偷拍她,又膽敢把偷拍的照片公開放朋友圈的人必定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喬暖自知理虧——不高興也是正常的,她拍的時候哪知道喻沅會是公司的新總監,如果早知道,在遊客中心她就不會跟她搭話,跟不會跟着她走了一路,她必得躲得遠遠的,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想着想着又發呆,喬暖看了眼時間,馬上九點,于是趕緊振作精神,努力畫稿。
她的效率很不錯,十一點半已經完成了線稿,先打水印發給單主确認,心裡終于徹底放松的喬暖猶豫一下,倒了半杯紅酒喝掉,決定認真睡覺。
但是事與願違,一杯下去她反而不好睡,已經過了十二點,明天還得上班,她在屋子裡轉來轉去,覺得可能是因為畫了一幅還不錯的稿子所以興奮感消除不掉,她又走了兩圈,第四次經過書架時終于抽出一個精美的畫框,悄悄地翻過來。
喬暖睡不着是有原因的。
隻是拍一張照片,還不至于讓她每晚都去做同一個人的夢。
這幅畫有毒。喬暖一邊想,一邊把畫挂到床的對面牆上——它原本待着的位置。
與照片隻是單純把構圖和人物拍得相得益彰不同,這幅畫她用了水墨,卻巧工細緻,濃墨重彩,垂眸的大佛,紅唇熱烈的女人,放大畫布每一個細節都精雕細琢,青紅兩色激烈碰撞又彼此交融,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圍繞着佛像和女人賽博飛升,除了她二位整個宇宙都如刍狗,匍匐在地的塵埃。
這幅畫有毒,喬暖靠在床頭喝酒,喝多了就笑,對着這幅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