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從星直身站在院中,面無表情地與面前兩道绛紫色身影對視。
他破門而入的時機也真是湊巧,顧明庭正端坐在院内竹椅上,而那顧青正半跪在竹椅旁,腦袋側趴在顧明庭膝上。
看到顧從星氣勢洶洶地沖進來,顧青的表情一空,但立即就反應過來,起身站在竹椅之前。
他一手按在劍柄上,一手擋在顧明庭身前,竟是一副保護者姿态。
顧從星看他作出這般模樣,不由得發出連聲哂笑。
元嬰後期的顧明庭,還需要他顧青一個金丹期保護?
裝給誰看呢?
“怎麼?怕我搶走你的明庭哥?”
顧從星最後三個字夾着嗓音模仿他的語調,令顧青面色一沉。
顧明庭仍坐在長椅上,他的雙眸在顧從星出現時微微睜大,但眨眼間就已恢複原本那副悠然自得模樣。
他看着顧從星與顧青對峙,也隻是眯眼淺笑着,甚至還“唰”地展開折扇,在自己面前搖了搖。
顧青看椅子上的青年并無出言之意,唇角又無聲揚起。
“顧從星,這可是乾陽派。你在顧氏宗門内向來行事肆意妄為,在青玄劍宗内亦是兇名遠揚……”
“如今在大比期間,你難道還想挑事麼?”
顧從星聞言面色不改,隻是抽出斬鲸劍來,眸中流光湧動。
“我剛剛就聽說某人害怕與我對上,現在不願對戰,果真是害怕了?”
還未等顧青回應,他又冷笑着放聲道:“膽小如鼠之輩,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話音剛落,斬鲸劍勢就已然如閃電般襲向顧青!
“!”顧青瞳孔一縮,立即召出長劍相抵,可終究還是出劍太慢,被那道金色劍芒逼得接連後撤。
眼見他就要抵擋不住,被那道劍勢刺中手臂,一道純然靈力化作長風,拂去銳利劍芒。
“……顧明庭。”
顧從星陰沉目光望向使出靈風的長兄,兩雙相似的眉眼在空氣中對峙。
“多謝你,明庭哥!”
顧青向着顧明庭柔聲道謝,又轉而對顧從星道:“顧從星!你瘋了!大比期間嚴禁私鬥!”
顧從星卻無謂地瞥他一眼,哂笑道:“大比禁止私鬥,卻并不禁止同宗内修士切磋。”
“我姓顧,與你們這顧氏之人切磋,有何不妥?”
“你!!”
顧青本以為顧從星是怒氣上頭不顧後果地出劍,全然沒料到他還有這番說辭。
而且,竟還令人無從反駁。
可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顧明庭開口了。
“伶牙俐齒。看來你去青玄劍宗的這些年也不算全無長進,至少腦子比以前靈光了。”
顧明庭含着笑意站起身來,“咔”地一聲合上手中折扇,語調也随之一降。
“所以,你就是來這裡滋事的麼,顧從星?”
顧明庭的聲音全然失去了片刻前的溫柔寵溺。
冷漠而肅然。
就連顧青都有些詫異地擡頭望向他,一張明秀面上神色變幻。
不久前萦繞在院落中的溫存氛圍已經全然消散,被撕裂成一觸即發的兩道戰意。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般的人麼?”
顧從星的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
“難道不是?你破門而入,對小青冷嘲熱諷在前,發動攻擊在後,我可有冤枉你?”
眼見顧從星渾身靈力湧動,面上連那抹譏嘲笑意也褪去了,顯然已是憤怒至極,可顧明庭的話語卻并未有片刻停頓。
“顧從星,你要去劍宗我也讓你去了,給你定下上好婚約你不接受,我也又去解除了。”
“你可知你的任性妄為,給顧氏和天麟派的關系會帶來什麼影響?”
“你這是在給顧氏丢臉。”
“顧從星,你究竟還有何不滿足?”
此話說出,顧明庭不再繼續。
院落中陷入一片沉沉死寂。
顧從星的雙手早已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滲出點點血珠。
“……顧明庭。”
他垂着腦袋,額發遮擋了他的神色,可唇瓣卻在極輕地顫抖。
顧明庭見狀,一貫笑意從容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平靜漠然地望着他。
“你……”
顧從星豁然擡頭,一把扯下系在發間的赤色發帶,向顧明庭襲出攜有萬鈞重壓的純粹靈力——
“你真他媽的混蛋!!!”
顧明庭瞳孔一縮,早已準備好的顧青立即持劍向前,擋下那靈力之刃。
“轟——”
靈力對沖發出轟然鳴響,小院中靈波蕩開,煙塵四起,連院中青樹都險些連根拔起。
煙塵平息之時,那道銀袍紅衣身影已不見蹤迹。
顧明庭無聲地凝視敞開的院門,最終目光落在那根發帶之上。
赤色的浮羅絲綢長帶躺在一片塵埃之中,肮髒而孤寂。
“發生什麼事了!?”
“顧公子!可是有魔修襲擊?”
兩名乾陽派弟子神色緊張地探身邁入,連聲詢問。
顧明庭輕咳了一聲,再次展開折扇。顧青望了他一眼,轉而對那兩名弟子道:
“無事,隻是我們族内弟子切磋有些過頭了。”
他有些羞赦地笑了笑,面上梨渦淺淺。
“抱歉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兩名弟子面色一紅,當即連聲道“沒有沒有”“應當做的”,又腳步輕快地離去了。
顧明庭又壓抑不住地咳了幾聲,胸膛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