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那天在醫院裡恢複意識後不久就出院了。
他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甚至出院第二天還想繼續參加部活。但是這樣也太不像話了,所以衆人制止了他,連球場都沒讓他邁進去。
問起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感覺身體不對勁的,他說是從全國大賽結束後不久。
先是偶爾覺得指端觸感會有輕微遲鈍,後來逐漸變成對肢體控制的障礙。
我聽着他的描述,不禁回憶起沖繩旅館斷電那一晚的情景。
…原來那個時候不是洗完澡缺氧,是真的站不住了。
就表面來看他一如往常,似乎問題不大,但到底有過一次失去意識的情況,他還是決定去大的醫院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這天他去體檢,剩下的正選繼續日常的訓練。
我看着大家裝作若無其事,但偶爾掩飾不住露出心不在焉的表現,不知怎的,心間蒙上一層陰影。
總覺得事情朝着預期外的方向奔湧而去了。
……
不詳的預感成了真。
那天我在班裡聽課,被門外一陣突如其來的騷亂吸引了注意。
我坐的位置不靠近走廊,沒辦法從窗口看到外面的景象,隻從同學的口中聽到,是隔壁班有人被救護車接走了。
班級裡頓時一陣人心浮動,上課的老師強行拉回了學生的注意力,把課程繼續了下去。
我交握着放在桌面手不自覺掐進了掌心,隐約猜到了被接走的人是誰。
……
“據說是一種神經根炎,表現為四肢麻痹、不同程度的感知障礙。”
“嚴重的情況,會引起呼吸麻痹導緻死亡。”
醫生專業而不帶任何額外感情的聲音,語氣平穩地向我們解釋了發生在幸村身上的病症。
金井綜合醫院,一個我并不陌生的地方。
這裡是我父親任職的地方。
小的時候,寒暑假我偶爾會回東京住。
那時候我沒有什麼課外的興趣愛好,父母也基本呆在單位,如果要照看小孩,把她帶到醫院是最便利的方法,這邊有許多護士看在父親的面上會帶着我。
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有些失禮,但醫院曾經是我的遊樂場。
出于那段時間的原因,我對于醫院雪白的牆面和四周彌漫的消毒水的氣味并不反感。
可是這萦繞在鼻尖不散的味道卻事到如今開始彰顯出它的存在感了。
跟在網球部衆人身後走進幸村的病房,我透過身前幾人看到他放在床面的手。
‘他的手,以前有這麼瘦嗎?’
無端的想法。
“你們來了。”
溫柔的聲音。
‘想要看看他現在的表情。’
但我沒有勇氣站到前面去。
“幸村,我們等着你回來。”
真田垂在身側的手緊握,表情藏在帽檐下,隐沒在陰影中。
“嗯,我們還有三連霸的約定,大家,一定不要懈怠。”
“是!”
“真田,部内這段時間就拜托你了。”
“啊,你先安心治病。”
……
所以直到最後,都沒能跟他說上話。
咦?我要跟他說什麼來着?
…哦,對了,退部申請。
外婆在準備關閉店門,我默不作聲地從她身邊彎腰鑽過卷門,走了出去。
“小熏,這麼晚了要去哪?”
她看我穿戴整齊,疑惑地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