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攙扶着,緩慢地挪動到了山洞中。
山洞中雜草叢生,不像是有動物活動過的痕迹,于是葉慈便安心地将趙明予安置在了這裡。
這附近應該有條河,葉慈記得她從前從山上往下看的時候曾經看到過。
“你的傷口需要清理,我去找找有沒有水。”葉慈說,她想了想,掀開裙子,幹淨利落地從幹淨的裡衣上撕下一塊布。
趙明予的目光原本一直追随着她,此刻卻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慌忙看向了别處。
葉慈卻恍然未覺,她交代道:“你在這别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趙明予乖巧地點點頭,“嗯”了一聲,目光一直追随着葉慈遠去。
直到走在去打水的路上,葉慈緊繃的神經才稍有些舒緩,她開始思考今天發生的事情。
山上茅屋處的火光已歇,山上的野獸時不時驚飛一群鳥雀,這景象葉慈看過千萬遍。
山上很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場火起得詭異,明明來勢洶洶,卻隻燒了茅屋,沒燒到其他地方,就像是人為幹預的。
不知怎麼的,葉慈總覺得,喬二和祁漣應該還活着。
她用幹淨的溪水浸濕了從她裡衣上撕下來的碎布,又撿了些幹樹枝,等回到山洞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她擔心趙明予一個人會不會遭遇什麼危險,那樣金尊玉貴的一個小少爺,要真出了什麼意外,她可賠不起。
她這樣想着,離山洞越來越近,卻隐約看到了點點亮光。
她起初以為是有人在那兒生了火,可仔細看去,卻發現那亮光星星點點的,不像火光。
那是螢火。
瑩黃色的光亮明明滅滅,如同星子落入人間。
不知怎麼的,那些螢火蟲聚在洞口,像是在為趙明予照明一般。
葉慈情不自禁地停在原地,有些不忍心打擾這副景象。
螢火蟲是亮的,趙明予的眸子也是亮的,在一片瑩瑩中,他竟真像個拿金子做的人。
一隻小蟲或許是把他當成了石頭,大膽地落在了他的鼻頭上,他像是怕動作太重會将這小東西驚飛,但又實在好奇,便伸出食指去,想要觸碰那隻發着光的小蟲。
然而不等他觸碰到那隻螢火蟲,卻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點點星火霎那間四散而逃,趙明予還想阻止,“诶”了一聲向外看去,剛好看到了立在洞外的葉慈。
他頗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娘子。”
葉慈“嗯”了一聲,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好在她從前就生活在山裡,雖然沒有過露宿荒郊野嶺的經曆,但是生火還是會的。
趙明予是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在這派不上什麼用場,而葉慈卻如野草,生生不息,在哪都能活。
生好火後,葉慈亮亮手中打濕的布條,說:“把衣服脫了,我替你清理傷口。”
“娘子,這不好吧……”趙明予卻突然忸怩起來,“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
葉慈又重複一遍,命令道:“脫衣服!”
趙明予好像愣了一瞬:“沒想到娘子這麼霸道……”
葉慈面色微微一窘,輕咳一聲:“好啦,快把上衣脫了,你的傷口需要趕快處理才行。”
趙明予定定地看了葉慈半晌,才終于轉過身去,脫掉了上衣。
他背上蜿蜒數道血痕,到處都是淤青和擦傷,葉慈看着那些猙獰的傷口,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那樣快的滾落,以血肉之軀撞上嶙峋山石,不知道該有多疼,趙明予雖然是孩童心智,竟然也能忍下來。
葉慈捏着濕布,又輕又緩地替他清理傷口上沾上的碎石砂礫。
“疼嗎?”她忍不住輕聲問。
“能護着娘子,我不疼。”
葉慈的嘴角挂上清淺笑意,趙明予恰好回頭,一時竟看呆了。
葉慈被他看得羞赧,輕嗔一句:“轉過頭去。”
趙明予便又木頭人一般将頭轉了過去,葉慈這才能集中心思替他清理傷口。
雖說葉慈與喬二和祁漣同吃同住,但這兩人似乎比她更在乎男女大防,從小便換衣沐浴什麼的都避着她,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一個男人的肉|體。
與隻有十三歲的心智不同,趙明予的身體已經是實打實的十九歲了,他平時應當勤于練武,背上肌肉結實健美,饒是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葉慈仍是忍不住有些臉熱。
她在心中暗罵自己沒正形,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事情上。
終于心猿意馬地替他清理完傷口,葉慈想站起來,卻被趙明予扯住了衣角。
“娘子,我冷……”
葉慈解開自己的外袍,小心地避開傷口,披在了他的身上。
“娘子,你不冷嗎?”趙明予問。
“我自小體質好,從沒生過病。”
趙明予:“……”
“娘子……”
“又怎麼了?”葉慈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這位玻璃做的小夫君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