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并沒有可以壓低,周圍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有的眼神中還帶着幾分鄙夷:“果然是蠻夷。”
那金發藍眼人同桌的人有個苦笑的拉拉他,低聲說道:“沒辦法,咱們一向不受人待見,總要混個眼熟的。”
“我們不受待見,可我們的錢卻比誰都受待見。哪一任縣太爺可都沒少收我們的錢,估計這位也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同桌還有一人憤憤不平道。
就在大家各自或竊竊私語,或正襟危坐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喊了聲:“太爺來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稍等一會薛蟠就在馬牛羊等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在座的人不管情願與否,都陸續起身施禮:“見過太爺。”
薛蟠穿了一身常服,倒也是一身錦繡,看起來不像是縣太爺更像是富貴閑人。
他看了眼酒樓裡這些人,這就是甘泉縣的頭面人物了。
他拿出昨天對着鏡子練了半天的和藹笑容來:“來來來,都坐。今個是我請客,都别跟我客氣。咱們先吃酒,回頭你們想聽戲,咱們就聽戲,爺掏錢。可有一點,你們逛窯子,爺可不掏錢。”
薛蟠那天聽自己的小厮嘀咕了一句,說是縣太爺是父母官,就如同這一縣百姓的親爹一般。
他就記在心裡了,想着這老爹請兒子們吃飯,總要拿出一點爹的派頭來。
他這樣子倒是把一些人給唬住了,有的人心裡嘀咕,這新來的縣太爺别看年輕,倒是頗具官威。
薛蟠清清嗓子把昨天催逼着牛主簿寫的稿子背了一遍,他的師爺還在路上,這打小抄的事情隻能找他的幾個牛馬來弄。
提到這稿子,牛主簿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是他寫的最簡單又最難的稿子了。
薛蟠當時跟他提的要求就是,要簡單好記,又要有深度,體現他這個知縣大人的偉光正。
這可是難住了牛主簿,簡單好記他能寫,有深度他也能,可是要把兩者合二為一這可是考驗他水平了。
“我要有這實力,我能呆在縣衙做一個九品主簿?”他背地裡跟馬縣丞吐槽。
不過他還是硬着頭皮拉着馬縣丞做槍手,到底給薛蟠搞出了一份符合要求的稿子。
就這稿子也讓薛蟠背了一晚上,連睡覺時間都推遲了一個時辰。
馬牛二位面無表情聽着薛蟠把稿子背出來。
“錯了一句話。”牛主簿咬牙切齒道。
“行了,隻要是大人說的,哪怕是他在上面放哔下面那些人也會笑着說好聽。”馬縣丞很是毒舌的說。
果不其然,薛蟠說完,下面的人陸陸續續鼓起掌來,掌聲還越來越響亮。
薛蟠滿意的點頭笑着說:“來,咱們吃飯。放心,爺飯錢準備好了,你們放心的吃。”
這種場合,真心實意吃飯的就是傻子了。
薛蟠本來剛拿起筷子,想嘗嘗這太白樓的招牌菜好掂量一下太白樓的成色。
不想就有人湊到跟前,跟他敬酒,又表了一番忠心。
這是一個開端,接下來薛蟠的筷子就不斷的拿起放下,弄得他心情越來越煩躁。
他可是真心來吃飯的,誰想到到現在還一口菜都沒吃到呢。
在他的怒氣累積到一定的時候,有人撞槍口上了。
“太爺這是本地的幾位鹽商,這位是範掌櫃、這位是陳六爺、這位是……”馬縣丞盡職盡責的跟薛蟠介紹着。
薛蟠沒那耐心聽,一聽到眼前這幾個人是鹽商,他就想起之前林海的話。
哦,對鹽商不用客氣。
想到這,他索性冷臉說道:“不過就隻是幾個賣鹽的,當着本官的面也爺來爺去了。”
他聲音不大不小,反正一直關注着這位新知縣的人都聽到了。
馬縣丞一愣,那幾個鹽商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這江南一代,還沒有幾個人不給他們鹽商面子。
可這位薛知縣當着他們面就下他們的面子,這可是要結仇的節奏了。
“大人……”鹽商們還想說幾句,薛蟠不耐煩的一揮手,示意他們走開。
等鹽商一走開,薛蟠終于得了個機會一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
他微微眯眼,嗯,這太白樓倒是有些水平,這菜做的好。
“這菜沒那個好吃。”他正吃着,耳畔有人說話。
薛蟠順着聲音看了過去,就看到一個金發藍眼的人正站在他身邊。
他愣了一下,到也沒有被對方的長相驚到。
薛家經商,各色人等見識的多了,尤其是他還有個遊商在外的二叔。
他那二叔就喜歡跟那些西洋的東洋的商人做生意,平時在寄到家裡的書信中也是提到了不少異域商人的那異樣的長相。
再加上薛姨媽娘家曾經管過外邦進貢的事情,家裡也是招待過洋人的。
薛姨媽過去在家裡也曾當過趣聞跟薛蟠兄妹講過。
所以薛蟠看了這人的長相倒也沒太驚訝,隻是跟二叔和母親提過的洋人長相印證了一下。
“那金毛倒是跟金子一個色,不知道手感如何?”薛蟠心裡嘀咕了一句。
不過他此時倒是對這人話裡的意思更感興趣。
他的筷子沖那金發藍眼人所指的菜點點,問那人:“你說的是這個?”
那人見薛蟠并沒有因為他的長相而嫌棄,反而真心詢問,心裡舒坦很多,立刻點頭:“對,我覺得太白樓最好吃的就是這個。”
薛蟠索性夾了一筷子吃了一口,随後點點頭,沖那人說:“你是個會吃的。”
那人笑了起來:“我每到一個地方,就要把當地的美食吃一遍。”
“哦?真的嗎?”
“真的,我跟你說……”
薛蟠和這人居然聊了起來,雖然他們聊的是各地美食,卻讓那些一直圍觀的人有些愣愣的。
什麼情況?新知縣對财神爺鹽商愛搭不理,反而對那不受待見的西洋商人喜笑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