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沈亦寒憋着一口氣接起。
嶽星輪像催命的鬼:“怎麼還沒來?”
沈亦寒:從剛才到現在,十秒鐘都沒有,你以為我是多了A夢?
他咬着後根:“你他.媽故意為難我?”
“十秒鐘,十、九......”
沈亦寒眼角一直抽,沒挂電話就往外走:“不好意思向小姐,你找我秘書約。”
說完這句,真像有隻鬼在外面抓着他。
跌撞着小跑起來。
向晚卿:“......”
什麼情況?
沒有約到沈闊陽也不氣餒,古人有雲:隻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
沈闊陽名聲在外,大家都說他不近女色。
這對于向晚卿也是一種絕對的挑戰,她也不能太操之過急。
剛從歐銳大樓出來,嶽星輪給她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十年:【我的夾克洗完了嗎?】
向晚卿其實也沒洗,又不髒,有什麼好洗的。
而且黑色的,洗不洗也看不出來。
小棉襖:【洗完了,正打算給你拿過來/微笑表情包/】
十年:【你不會沒洗吧,反正黑的也看不出來。】
向晚卿:“......”
請問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小棉襖:【怎麼可能/委屈表情包/】
十年:【下午到一中籃球場,給我送過來。】
小棉襖:【?】
小棉襖:【一中?】
十年:【。】
十年:【卸磨殺驢????】
小棉襖:【好嘞。】
她哪敢卸磨殺驢。
拿着手機,她想了一會兒嶽星輪上高中時打籃球的樣子,甩了甩頭,離開了歐銳。
—
一中籃球場。
嶽星輪放下手機,輕輕哼笑出來。
韓青寂拿了東西準備走了,嶽星輪還在投籃。
他扔了瓶水給他:“不走?”
“再等等。”嶽星輪接過水。
手裡的球砸到地上,咚咚幾聲,滾到了一邊。
韓青寂撇了下唇:“還沒聊夠?”
嶽星輪回到京北後,迅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晚星,但為了不被人發現,公司現在的法人是他。
有時候,他們會以打球為名,出來聊聊工作。
嶽星輪灌了兩口水,低頭刷手機。
韓青寂看着他的動作,發現他與平時不同。
以往他們打完球,嶽星輪都會忙着回去處理公務,一刻不耽誤。
這會兒怎麼有閑情逸緻了。
“你在等人?”他湊過去,掃了眼嶽星輪的微信。
他馬上将手機摁滅,放進口袋裡,然後笑着瞪他一眼。
韓青寂一愣,嶽星輪這種表情,就說明他生氣了。
什麼情況,這麼神秘?
“你還不走?”
韓青寂在旁邊站着,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嶽星輪拍着球,目光一擡,看向了球籃:“彭佳今天晚上在歐銳的産品發布會上走台。”
韓青寂眼睛一亮,旋即抓起衣服,朝他喊了一聲:“别太晚了,學校一會兒該關門了。”
高中時代的嶽星輪就喜歡這個操場上奔跑,那時候下了課,他就會拍着球出來。短短十分鐘的休息,操場上就是一場籃球賽。
這麼多年過去了,韓青寂自己都偶爾來逛逛,嶽星輪想多呆一會兒也是人之常情。
他沒多想,轉身離開。
周末的校院隻有兩三個學生過來補課,他們路過操場看見嶽星輪,都竊竊地笑着,指着他交頭接耳。
嶽星輪的頭發被風吹掀起來一角,他盯着大門的方向看了一會兒,腦海中看到的卻是許多年前的自己——
恣意少年,騎着自行車,從這裡晨來暮往,他從來都是樂觀開朗,雖然不是天之驕子,卻也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
他不懼風雨,不懼心中的理想,隻想在這裡綻放出最好的年華。
在講台上能志得意滿地演講,在籃球場上能桀骜不馴地奔跑。
那幾年冬雪夏雨,韓青寂慢慢長大,他也在慢慢長大。在他的盈盈煙波裡,除了這個操場,還有在他自行車後面的那個女孩。
太陽已經落到了最西邊,隻剩下一輪淡淡的金黃。
他垂下眼,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拍着球又躍上了籃筐。
—
向晚卿下午回公司處理了一些事,一擡頭才發現都這麼晚了。
她拿起夾克,緊趕慢趕開車到了一中。
今天是周末,一中學生很少,但籃球場對外開放。
從大門到籃球場,差不多還有五六百米,向晚卿對這裡的路熟,進了大門一路向左拐。
看門的大爺從窗戶裡探出頭,喊她:“姑娘,這麼晚了,你找人?”
向晚卿轉頭:“我朋友在裡面打籃球。”
大爺抻着脖子往裡面看了一眼:“我剛才好像看見那人已經走了,這麼晚了,天都黑了,誰還打?”
向晚卿也往裡面看了一眼,她猶豫着,掏出手機。
這時,學校裡面走出來兩個女學生,經過她身邊時,低低笑着——
“剛才操場上打籃球的那個男的好帥!”
“他是學長嗎?”
“看着應該二十多歲了吧?是學學學學學長了!”
向晚卿握着手機的神情一頓,她聽着那幾個女學生的話,想了想,轉頭對看門大爺笑道:“我還是進去看看吧,您放心,我以前也是一中學生,不會迷路。”
大爺點了下頭,向晚卿延着蜿蜒小路向籃球場走。
這條路向晚卿走了三年,閉着眼她都認得。
比如小路兩旁的槐樹,這個時節長出了嫩嫩的芽,以前她每次擡頭看時,都會計算着時間,盼它長得茂盛。
比如旁邊的大草坪有一條石子路,雖然草坪上立着一塊‘不要踩踏’的牌子,但這條路是通往籃球場的捷徑。
有些同學為了趕時間,還是會踩着石子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向晚卿走到石子路時,忍不住旋首,看到周圍沒有人後果斷地踩上了石子路。
她嘴角挂着做了壞事還很開心的笑容,腳尖小心翼翼,怕碰到旁邊的小草。
過了石子路,前面就是一大片籃球場。
一中的籃球場非常有名,因為夠大,吸引了許多人來這裡打球。
自然外人訂這個場地是要付錢的,學校也可以借機賺一筆。
向晚卿走下石子路上,向籃球場掃了一眼。
灰茫茫的蒼穹之下,籃球場好像一望無際的空曠,除了兩個籃球架,隻有光秃秃的地。
不知是從哪裡傳來了幾聲拍球的聲音。
她彎着腰探了下頭,就在籃球場另一端的籃球架下,一道身影正在下面運球、投籃。
站得有點遠,向晚卿隻能看見他穿着運動服,略略寬松,拍球時兩條腿弓開,身體弓起,跨下運球流暢。
那隻籃球在他手裡好像被吸住,無論他怎麼動,球都随着他的動作而行。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慢,直到她停在原地,看着前面的目光變成模糊,思緒也随着視線開始跌宕——
這一刻的少年與許多年前重疊,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他要躍上籃筐投球,而現在他隻踮了下腳尖,擡手已然能觸及到籃筐。
仿佛耳邊又傳來狂熱的呼喊聲,周圍的女生都在為他叫喊。震耳欲聾的聲音霸占了大半個校院。
其中,也包括她。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看他打球,喜歡為他助威呐喊。
他散發出來的汗水,帶着荷爾蒙的味道。
初春夜晚的風,帶着泥土的甘冷,泌人心脾。
她不知道他在這裡打了多久,再回過神時,才發現他正在擦汗。
籃球下的少年,再不複當年的恣意灑脫,細細想來,連笑容都變得刻意收斂。
他的身影沉沉,與此時的天色如此一轍,好像沉封在深海的星,将它原本的明媚光芒削得暗淡,隻剩下堅不可摧的外形。
她的思緒還沉浸在他的身影中,身後有人喚她:“誰在這兒?”
向晚卿猛一擡頭,看到身後站着一個年輕男子。
一中每天都有老師值班,不用想也知道這個男子的身份。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來找人。”
那男子明顯眼睛一亮,看着向晚卿的目光也柔和下來:“這麼晚了,你朋友呢?我是一中的老師,用不用幫你找找?”
“不用,我朋友......”
她剛想說在那裡打球,一回頭,發現嶽星輪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身後。
他手裡抱着籃球,身上的運動服有些褶皺,眼角落平,唇角的笑容很輕很淺,目色暗淡沉默。
他一步步走來,腳步平靜,可向晚卿還是能感受到他呼吸間的沉重。
天色還沒有黑到看不清對方的地步。
向晚卿抱着他的夾克,臉頰被風吹得微紅,明亮的眼點亮了蒼穹之下的沉寂。
像在他自行車後面追着的一道光。
他立在向晚卿身後,目光掃過前面的男子,手上的籃球拍到地上,用力颠了兩下。
身姿玉立,面如冠玉。
那男子微微慚愧,說了聲抱歉,且讓他們不要逗留太久,然後轉身離開。
向晚卿呼吸有些淩亂,擡手把夾克遞給他:“你的衣服,快穿上吧,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