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不去想那個數字的向晚卿身體僵住。
夜晚有風穿過一排排的槐樹,遠處散發出槐花淡淡的香氣。
兩個人相立站了一會兒,嶽星輪的手還在半空中,伸向她。
向晚卿卡殼的目光一低。
如蔥管般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平整,隻是左手的那枚戒指沒有戴着,手腕上多了一塊手表。
她對手表不太懂行,說不出它的價值,但看外表,應該不菲。
許是見她沒動,五指輕輕一彈。
在這探究又沉默的氣氛中,向晚卿長睫一動,再次擡起了頭。
男人餘光挑了一下,仿佛在說:你是想一夜七次,還是想消耗代駕費。
在這樣的注視下,向晚卿可以說沒有猶豫地交出了車鑰匙。
以往自己開車習慣了,這會兒别人開她坐在旁邊還有點犯困。
穿着黑夜的幕布,京北仿佛陷入了一場沉睡,林立的高樓和安逸的街景都在蒼穹之下靜靜地挺立。
馬路兩邊的槐樹長得茂盛,枝桠探出腦袋。
嶽星輪開着車,目光嚴肅地看着前方。
向晚卿掃了他兩眼,這樣的氣氛讓她有點别扭。
“對了,你剛才為什麼不向着韓青寂說話?”她開始沒話找話。
“情侶之間吵架,我不覺得彭佳有錯。”嶽星輪掃她一眼,淡淡一笑。
向晚卿:“......”
怎麼你喜歡作天作地的女人?
“所以你覺得女人作一點很正常。”
“嗯。”
向晚卿驚豔了。
沒想到嶽星輪平時一副不着調的樣子,内心還挺爺們兒的。
“不過,他們也不是情侶,韓青寂挺可憐的,被彭佳一直吊着。彭佳以前在感情在受過傷,她不太相信男人。”
向晚卿說了一堆,再一轉頭,發現嶽星輪也看向了自己。
隻不過他微微瞥過來的神情比她還要驚豔,上下打量她,三分莫名:“都上床了,還不算情侶?”
向晚卿:“也不是上床了就算情侶吧?”
她轉開眼,不知為何,有點不敢看嶽星輪那雙打量過來的眼,小聲嗫嚅:“他們是個意外。”
喝醉了酒,滾上了床。
小聲逼逼了一句,車子裡又恢複了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向晚卿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時,嶽星輪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再度響起。
隻是這次他聲音謹慎且嚴肅,透出不容置疑:“那是耍流氓。”
“啊?”
“沒想到向大小姐這麼開放。”
嶽星輪抿着唇,沒有看她,卻是慢慢地拉出了一個諷刺且押玩的笑容:“看來這些年沒少玩。”
向晚卿:“......”
無辜躺槍大約就是這樣。
幹她什麼事?
她抿了下唇,本來怼他一句:你在美國更不少玩吧?
但又一想,她怼了,他一定還會怼回來。
這樣的話題實在不适合他們。
聰明的向晚卿讪讪一笑,目光轉向了車外。
沒想到嶽星輪似乎并不想結束這個話題,聲音還略顯急促而嗤笑,咄咄着逼着問:“到底是不是?”
向晚卿咬住了銀牙,在車裡罵了一句:“滾!”
我搞不搞管你屁事。
車子駛進地庫,嶽星輪從電梯上到一層,然後離開。
向晚卿也沒理他,不想這個讨厭的男人怎麼回家。
可到了家裡,洗完澡準備睡覺時,還是拿出手機犯.賤地問了一句——
小棉襖:【你到家了嗎?】
然後等了一會兒,微信沒有回過來。
她把手機一扔,倒頭睡覺。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才看到微信消息,嶽星輪隻回了一個字:嗯。
再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了。
他送她回來時是一點多,難道他用了兩個小時才回家?
向晚卿懶得想這些,趕緊收拾東西去上班。
這兩天公司有點忙,尤其是向晚卿和陸博楠,都在忙着甄榮産品上線的事。
這一天下來,她幾乎沒有休息,中午也是匆忙吃了一口飯。
看來又是不能按時下班的一天,晚上公司裡幹得熱火朝天,沒有人離開,都在撸起胳膊使勁幹。
再一擡頭,外面的天都黑了。
向晚卿給自己倒了杯咖啡,順便活動了一下脖子。
這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微信消息倒是安安靜靜,但點開朋友圈時,置頂的一條就是彭佳發過來的。
配圖是一塊蛋糕,下面配文可有意思了——
男人滾蛋:【現在的栗子蛋糕這麼不好做嗎?我男人學了一天,竟沒有一家有/發狂表情包/】
下面的評論隻能看見韓青寂的。
韓青寂:【我已經打聽出原來學校門口那對老夫妻搬到了甯通,好像住在王家村,但是我找了一天都沒找到。】
男人滾蛋:【算了,你也盡力,是我跟栗子蛋糕無緣<欲哭無淚>。】
向晚卿喝了口咖啡,指尖一點,輸了幾個字。
小棉襖:【嶽星輪知道哪有買的。】
發完愣了下神。
删了。
想起昨天彭佳的話,萬一她問自己怎麼知道的。
她要怎麼解釋?
轉手點開了嶽星輪的微信。
小棉襖:【你的栗子蛋糕在哪兒買的,韓青寂買不到,彭佳快瘋了。】
外面小貝在敲門,向晚卿暫時放下了手機:“進來。”
小貝捧着筆記本進來,走到向晚卿面前指着一個程序問她:“你看看這個,我怎麼寫都不對。”
提起工作,向晚卿瞬間認真起來,在小貝的程序下開始修改。
改了十幾分鐘,她覺得差不多了:“再跑一遍程序。”
“好嘞,還得是向總,陸總不靠譜,寫了半天都不行。”小貝嘴甜。
向晚卿疲累了一天的精神突然就抖擻了。
“也别這麼說,公司的公關全靠陸總了。”
“也是。”
小貝一笑,拿着筆記本出去。
走到門口時,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新聞,搖頭咕哝一句:“這女孩真可憐,才二十一歲,就被人奸.殺了,女孩子出門一定要小心。”
向晚卿歪了下頭,這個小貝人怪八卦的。
抿唇笑了笑,再低頭看手機,嶽星輪的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十年:【你猜?】
向晚卿:“......”
我他.媽猜的出來還問你?
她直接想飙髒話了。
放棄了嶽星輪這匹黑馬,向晚卿的目光落在旁邊的日曆上。
她的日曆都是記着一些重要的事,什麼開會啦,拜訪啦等等之類。
但在這個月的日曆上,用紅色水筆特别标注了一天——
向晚卿垂下眼。
差點就忘了,過兩天是媽媽的忌日呢。
媽媽生前也很喜歡吃栗子蛋糕。
她心中酸脹,腦海裡全是媽媽年輕時的影子。
美麗大方又賢惠的女人。
向晚卿的長相其實遺傳了媽媽,美得妖豔,但骨子裡卻有些傳統。
昨天嶽星輪問她是不是玩得很開放。
相反,她這些年除了和姜承宴交往的那一年,幾乎沒有和男人有交集,就是工作。
就算和姜承宴交往,兩個人也隻是吃飯看電影,頂多牽下手。
思緒回潮,向晚卿拿起手機給韓青寂打了通電話:“你今天是不是去找那對老夫妻了?”
“我問問裡學校門口看門的老大爺,他說那對老夫妻住在甯通,可是我今天跑遍了王家村,也沒人知道有人會做蛋糕。”
韓青寂聲音很疲累:“你問這個幹麼?”
“沒事,突然,想吃栗子蛋糕。”
向晚卿刻意提起:“過兩天是我媽的忌日。”
“哦。”
韓青寂安慰道:“你别太難過了,過去這麼多年了。”
别人一安慰,向晚卿就覺得心裡舒服了:“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向晚卿看了眼程序。
這一天沒白幹,幾乎跑得差不多了。
她又看了眼日曆。
還挺想去找找看。
萬一她能找到呢。
離開公司時,她跟陸博楠告了個假。
陸博楠知道是她媽媽的忌日也就沒有多問,還安慰了她幾句,讓她不要難過之類。
—
第二天早上,向晚卿先去了趟墓地。
從清明到現在,沒過多長時間,墓地擺放的東西還是她帶去的那些。
沒有動過,也沒有人來過。
她現在已經不指望爸爸能來了。
就是覺得窩火。
聽說當年爸爸追媽媽時也是轟轟烈烈的,這才幾年,轉眼隻聞新人笑。
有時候向晚卿會想。
愛情到底能維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淡了,變成親情是不是就忘了。
從墓地出來,中午她随便在麥當勞吃了點東西,下午按照韓青寂說的地址開車去了趟甯通的王家村。
她也記得那對老夫妻姓王。
甯通是京北的郊區,與市區不同,這裡都是一間間自己蓋的小磚房,到處都是泥土地。
狗?聲不絕于耳。
馬糞到處都是,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