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車子停在一個小山坡上,一路上坡,挨家挨戶去問。
“請問有沒有一對會做蛋糕的老夫妻?”
上坡的路不算徒,下面有一條不寬的小河,河邊有幾座墳,另一邊是一片荒地。
幾輛耕地機在地裡突突突地跑來跑去,把陽光炙烤的土地翻得松松軟軟。
地裡還有幾個小孩子在玩耍,幾隻大黃狗趴在太陽下吐着舌頭。
這個村子屬于京北的遠郊了,村裡生活條件一般,這裡的人還都在種地。
向晚卿又問了幾個人,個個皺眉看她,口音她聽不太懂:“啥子蛋糕?”
在村裡奔波了一個下午,她幾乎挨家挨戶找了一遍,從村頭找到村尾。
事實證明,不怪韓青寂沒有找到。
因為真的沒有。
從王家村出來時,天快黑了。
向晚卿有點郁悶,可也知道得趕回市裡,否則天徹底黑下來,村裡的路颠簸,車子并不好開。
她順着來時的路往回開,不知是不是心裡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車子還沒開出村子就熄了火。
向晚卿打了幾次都沒打着,看來電瓶壞了。
一條羊腸小道上,坑坑窪窪的土地,周圍楊樹挺立着,沒有路燈,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從車裡下來時,左右旋首。
真是印了小燕子的那句話: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小道兩旁隻有一望無際的田野。
天黑壓壓的,與田野的交彙處還墜着幾片黑灰色的雲,仿佛與大地平行。
空曠的地方風也大。
她檢查車子的功夫,頭發已經被大風吹亂,耳邊随風傳來幾聲狗叫。
五月的天已經熱了起來,可是這裡風大也冷。
向晚卿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被風一吹,凍得直打哆嗦。
車子是修不好了,她隻能回到車裡給陸博楠打電話。
聲音充滿了郁郁寡歡:“我車子壞了,你來接我一趟吧。”
“我把定位給你。”
她把定位給陸博楠發過去,那邊靠了一聲:“你跑這麼遠幹麼?”
“來找栗子蛋糕啊,可惜沒找到。”向晚卿靠在椅背上,卻是耷拉着腦袋,聲音軟糯糯的,自哀自憐。
“我現在過去至少得一個多小時,你别急啊。”
“好吧。”
一個多小時總比在這裡過夜強,向晚卿也隻能認了。
挂斷電話,她還知道把車門鎖好。
外面的樹葉搖晃了幾下,四下冥迷,連遠處的山村都看不清楚。
如果沒有這輛車子,估計向晚卿得吓死。
這下子好了,蛋糕沒學來,倒把自己困在這兒了。
她氣得踹了下車子:“怎麼這麼倒黴?困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踹完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電量顯示:30%,
好吧,電量也不足了,她得省點用,免得一會兒陸博楠找不到她。
向晚卿握着手機,突發奇想。
最近一忙,已經好久沒去找沈闊陽了。
她順手拍了一張照片發到朋友圈,下面配文:唉,今天真是倒黴,車子電瓶壞了,困在了王家村/悲慘表情包/
發出去時選擇了‘僅冬寒可見’。
然後她把手機黑屏,閉上眼休養生息。
歐銳視頻會議室。
嶽星輪翻動着秘書拿過來的資料,目光沉穩深邃,旁邊的幾個經理都屏氣凝神地看他,生怕自己的文件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
好在嶽星輪這個人平時溫和,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也會一一指出。
會議室的氣氛不算太緊張。
這時,旁邊的沈亦寒靠了一聲:“向晚卿大晚上跑到王家村幹麼?那地方多危險?”
嶽星輪從文件中擡起眼,餘光掃向他的手機。
兩個人離得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沈亦寒朋友圈裡的照片——
一望無際的灰暗,茫茫大地趴在鉛色之下,像夜晚湧動的深海。
他眉心輕輕一擰,握筆的指尖輕輕顫抖。
沈亦寒擡眼,目光深沉下來:“不行,我得過去接她,要不然一個女孩子太危險了。”
他悄悄在嶽星輪耳邊說:“一會兒就說我肚子疼......”
“你當老爺子是傻子?”嶽星輪瞪着他,目光像含了碎冰。
沈亦寒抿着唇噤了音。
他轉身悶悶不樂地在手機上打字。
冬寒:【你在哪兒,我讓司機過去接你。】
小棉襖:【多謝沈總關心,我朋友已經過來接我了/開心表情包/】
沈亦寒松了口氣。
冬寒:【那就好,不用客氣。】
既然有人過去接她,沈亦寒也可以放心開會。
等他再一擡頭,發現旁邊的嶽星輪不見了。
難道上洗手間了?
向晚卿一直在看手機,時間似乎走得很慢,一分一秒的度過。
她閉了一會兒眼,才過去五分鐘。
實在太難熬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車子後面傳來了幾道帶着口音的男聲。
那聲音嘻笑着,聽着就不太正經。
向晚卿轉頭看了一眼。
果然,後面走過來四五個小青年,個子不太高,頭發應該也不是黑色,勾肩搭背,衣服敞着,笑聲很大,嘴裡不幹不淨地叽裡呱啦。
向晚卿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一刻,她想起小貝昨天說起的那條女孩被奸.殺的新聞,頓時頭皮發麻。
她趕緊檢查車門是不是鎖好了,然後假裝在車裡低頭看手機。
那幾個青年走過來,還真的在車前逗留了一會兒,趴着頭往裡看。
向晚卿拼命垂着頭。
好在車子玻璃是隔熱的,外面看不清裡面。
她聽見幾個青年好像在說:“這車挺牛逼!”
“裡面有人吧?”
“該不會裡面有人偷情吧?”
說完,嘴裡又不幹淨的大笑。
向晚卿後背崩得筆直,冷汗順着背脊滴答。
車門的幾個人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還有人居然拉了下車門。
她的心快跳到了嗓子裡,緊緊地握住了手機。
忽然人臉識别成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裡面好像是個小娘們兒。”
聽到有人看見了自己,向晚卿馬上把手機摁在腿上,把光亮摁熄。
她就這麼坐着,越是緊張,聽覺就會無限放大。
外面的幾個人又淫.笑了幾聲,這才繼續往前走。
有幾個人還意猶味盡地一面走一面回頭确認。
向晚卿根本不敢動,直到那幾個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變成豆大的光點,她才重重吐了口氣。
真是好險。
吓死她了。
看來媽媽的忌日注定了是她這輩子的苦難日。
向晚卿吸了下鼻子,趕緊拿起手機又給陸博楠撥了過去。
“我現在已經到甯通了,不過你給的定位我車子怎麼都走不過去。”陸博楠明顯也有些着急。
向晚卿按照自己來時的路跟他對了一下位置,發現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她根本沒走過。
不知道導航是怎麼引領的。
挂斷電話,向晚卿趴在方向盤上,全身虛脫了一樣。
她已經不指望陸博楠能很快趕過來了,今晚注定在車裡過夜了。
她唉聲歎氣了一會兒,驚吓過後,漸漸覺得有點困了。
趴在方向盤上閉着眼。
直到前方有一道強烈的光照過來。
向晚卿睜開眼時,灼亮的光刺得她眼生疼。
擡眼擋住眼睛時,她看到迎面一輛車子停了下來。
隻是光芒太過灼眼,看不見車牌,連車型都看不出來。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車子來這種地方?
經曆了剛才的驚恐,向晚卿謹慎地屏住了呼吸。
頭頂的楊樹搖曳,月光下灑了點點斑駁。
光暈模糊,她看到車門打開,駕駛位上走下來一個人。
背光和月,她隻能看到那是一個男人,個子很高,面部輪廓都投在一片陰霾之中。
該不會又是哪個臭流氓吧?
向晚卿都快哭了。
她不敢出聲。
那個人影卻向着她的車子走過來。
男子腳步略略匆忙,長袖襯衣延着挺拔的背脊向下收斂,頸瘦的腰身隆起幾道褶皺,長褲垂垂,在車燈下泛起一層朦胧的白暈。
他越過車頭,側首往車裡看,腳步沒有停下。
向晚卿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身體來到自己的車門前。
她吓得閉上了眼。
下一刻,她聽見有人在敲她的車門。
“向晚卿?”
聽到聲音,她愣了一下。
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她挺起背脊,側頭看出去。
隔着黑色的玻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男子俯下身,五官印在玻璃上。
柔和的下巴被玻璃反射,與裡面的她融為一體,唯有一雙微眯的眼在打量着車裡的情況。
裡面的影像重疊,在玻璃上浮動。他微蹙的眼眸略顯緊張,卻讓向晚卿一顆懸着心徒然放松,像從高空墜落,瞬間感到了安全。
向晚卿看到嶽星輪的這一刻,差點沒失聲大哭。
她剛想打開車門,似乎被吓怕了,又眨着眼再三确認。
在看清楚外面的人的确是嶽星輪後,她放開車鎖,推開了門。
“你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