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管,連劉鵬也不敢管。
但今天,劉鵬瞪着她明顯是發怒了:“我讓你給彭佳道歉。”
重複了第二遍,在場所有人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齊刷刷倒吸了口涼氣。
包括彭佳在内——
她現在從燃燒的火雞已經變成了目瞪口呆的木雞。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還是劉鵬良心發現了?
向晚卿掃了眼劉鵬的眼神,總覺得他看自己時怪怪的。
倒不像是猥.瑣的樣子,他好像在,怕自己。
尚華美抿着唇,沉下了臉:“我憑什麼給她道歉?”
“你你你你......”
劉鵬指着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以彭佳和向晚卿的關系,向晚卿又是沈闊陽的女人。
幾個歡慶也不夠她賠的。
“今天你不用上台,由彭佳擔任首模,就這麼定了。”
劉鵬撂下一句話,轉身吩咐造型師:“馬上給彭佳換妝,快一點,都愣在這幹麼,不想幹了?”
小模特作鳥獸散,一會兒的功夫都消失不見了。
造型師拉着彭佳又進了化妝間,向晚卿跟在後面。
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出來忘吃藥了吧?”
“我看像是吃錯藥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深深地點下頭。
尚華美被撤下首模的資格,自然是不幹了,她氣勢兇洶地過來找劉鵬理論。
“你憑什麼撒我的首模資格,别忘了,你隻不過是我爸爸的一個下屬。”
劉鵬拍着手苦哈哈,隻能實話實說:“小祖宗,歡慶早晚敗在你手裡。”
尚華美一愣。
“彭佳身邊的那個女人,是歐銳沈闊陽沈總的女人,你有幾個歡慶跟歐銳比?人家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
她是,沈闊陽的女人?
尚華美雙腿一軟,一個踉跄差點跌倒。
沈闊陽她當然知道,歐銳是京北的王,就連爸爸見了沈闊陽都得點頭哈腰。
彭佳身邊的那個女人她見過幾次,隻覺得長得太過妖豔,也嫉妒她有這種美貌。
竟是,沈闊陽的女人?
那彭佳豈不成了沈闊陽的朋友?
尚華美也亂了,後悔的淚水流成一條河。
“你一會兒趕緊給彭佳賠個禮道個歉,别把這事鬧大。”
聽到劉鵬的叮囑,她也傲不起來了,抹了把眼淚趕緊點頭:“我這就去。”
向晚卿第一次進化妝室,隻能用手忙腳亂來形容。
主化妝師在給彭佳化妝,旁邊兩三個助理忙着拿衣服,和配套的首飾。
小小的化妝間裡一片狼藉。
化妝品和各種頭飾衣服散落一地,偶爾還會傳來噼裡啪啦掉東西的聲音。
化妝師脾氣更加火爆,眼都不擡就罵:“耳環拿來了嗎?都幹什麼吃的,手腳快點!”
“這鞋子不搭,會不會看造妝,小學畢業的?”
“不會幹下次别來了!”
向晚卿聽着,都覺得心髒撲通撲通跳。
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這壓力得多大。
所以說,要麼你就真正有實力,要麼就有個好幹爹。
彭佳在五分鐘裡就做好了妝造,剛一出來,就看見尚華美紅着眼走過來。
她微垂着頭,咬着自己的唇,燈光一打,臉色慘白,一身傲骨不再挺拔。
彭佳掃她一眼,沒理,從她身邊越過。
“彭佳。”
尚華美這一聲像蚊呐一樣,聲音哽咽着。
姑奶奶先是和向晚卿對視一眼,然後才轉過頭,陰陽怪氣:“喲,這不是歡慶的千金嗎?誰惹你了,哭成這樣,真可憐。”
還穿着一身華裝的尚華美,佝偻着身體,雙肩微垮,折了翼般不敢大聲講話:“剛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撞你。”
鼻腔裡還帶着哝哝的尾音,擡起眼時,先看向了向晚卿。
也不知後面的話是跟誰說的:“你能不能,别計較了?”
“你說什麼?”彭佳奇怪地笑了出來。
“對不起。”華服暗淡,尚華美很小聲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彭佳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隻覺得今天的尚華美好像在懼怕着什麼,全身都在發抖,像隻家雀兒。
也不知道尚華美哪根筋有問題。
還有劉鵬。
這兩個人今天怎麼怪怪的。
“算了,我還得上場,懶得跟你計較。”
她轉身拉着向晚卿往前走:“你說今天是不是世界吃錯藥日?”
向晚卿深有同感:“大約是這樣。”
身後的尚華美終于松了口氣。
原諒她就好。
否則她就追悔莫及了。
—
彭佳上場,向晚卿又回到了前面的會場。
此時會場都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着舞台。
彭佳做為首模是第一個上場的。
她穿着高訂的西服,每走一步氣場都很強大,目光如矩,筆直地盯着前面。
燈光打在她的身上,灼亮得好像耀眼的星。
下面已經有人在議論:“今天的首模不是尚華美嗎?”
“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狀況,臨時換了?”
向晚卿輕輕一笑,替彭佳感到開心。
身後韓青寂已經找了過來:“嶽星輪說在外面等你。”
向晚卿:“......”
旋首一掃,還真沒有他的身影。
他怎麼不進來了?
“他說,你如果不出去,就再給他多賣十件襯衣。”韓青寂快速學舌,目光趕緊轉向了舞台。
這不是他說的,是嶽星輪說的。
向晚卿眼尾抽了一下。
還真會要挾她。
她把可樂塞給了韓青寂:“那我先走了,你在這兒看吧。”
向晚卿匆忙離開會場。
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向晚卿在酒店外面掃了一眼。
庭廓之下的一棵漆紅的柱子,男子正靠在上面,低頭刷着手機。
冥冥乾坤之宇,皓皓蒼穹之下,繁花覆墨的不夜城,男子身後色彩斑斓,他半面向陽,烈焰般的輪廓似燃燒起半壁天際。
華麗麗地撐破這京北的夜。
她走過去時,嶽星輪聽到聲音,微微側過眼。
眸尖淡淡,和着周圍的色彩浮動。
向晚卿的目光向下,落下他的衣領上,然後轉開眼,腳尖在他面前停下:“你怎麼不進去?”
嶽星輪身體一挺,摁滅手機的光芒:“我是陪韓青寂來的,不愛看秀。”
他似乎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走吧,去吃飯。”
他轉身往前走,仿佛向晚卿的意見不重要,他說了算。
她在後面追了兩步,這覺得有點餓了。
想着彭佳的秀可能要到很晚,自己不是非要在這裡等到結束不可。
她拿出手機,給彭佳發了條微信消息——
小棉襖:【我有點餓了,不等你了。】
發完一擡眼,發現嶽星輪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她踩着高跟鞋小跑着跟上去。
“你想吃什麼?”
“都行,你想吃什麼?”
嶽星輪終于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已經走進了停車場,向晚卿這一跳,累得一直在喘,臉頰微微泛紅。
她半扶着自己的膝蓋,還動了下腳,免得被高跟鞋磨破。風一吹,長發掃她半張臉,正好蓋住有些生氣的明眸。
這男人一點不知道憐香惜玉。
活該你沒有女朋友。
“我都行。”
“烤魚吧。”
“行。”
向晚卿想了想,好像從他們高中那會兒開始,出去吃飯嶽星輪就沒掏過錢,一直在吃霸王餐。
現在更過分,還帶點餐的。
他的勞斯萊斯就停在前面。
車鑰匙一按,車頭的燈閃了一下。
向晚卿在後面朝他做個鬼臉,一轉頭,看到旁邊的車裡走下來一個人。
她身體立時僵住——
沈亦寒本來約了客戶在酒店談事,沒想到一下車就看見沈闊陽和向晚卿。
他自己都愣住了。
眼看嶽星輪拉開了車門,向晚卿情急下喊:“幹......”
嶽星輪轉過眼。
對上他的目光,向晚卿可犯了難,本來隻是嘴上沒把住喊出了這個字,可後面接什麼她沒想好啊。
聲音一卡殼,她大腦一片空白。
三個人就這麼僵直地站在停車場,氣氛詭異的緊張又和諧。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仿佛時間在倒退,向晚卿空白的大腦突然被剛才自己的想法填滿,心裡一個胸心壯志的念頭油然而生。
她看着他的眼,聲音還算連貫地喊出來:“爹......”
四目相對。
她的呼吸停在了這一刻。
在這漆黑的光線下,她甚至可以看到嶽星輪眼角抽了三下,仿佛不可思議地盯着她的眼。
向晚卿是急中生智,不知道自己都語無倫次了。
她把這兩個字連在一起——
幹,爹!
啊啊啊啊!
她叫他幹爹幹麼?
操!
讓她去死吧?
沒臉見人了!
向晚卿臉上看上去還在微笑,實際上已經去逝了,内心崩了一批。
然而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嶽星輪探究地盯了她一會兒,身後的沈亦寒卻在這時沒眼力見地走過來,聲音像石破天驚一般:“你叫他什麼?”
“幹爹?”
我操!
你就不能不多這句話嗎?
我詛咒你這輩子都吃屎!
話是自己說的,收不回來,向晚卿深吸口氣,決定力挽狂瀾:“沈總,我在跟朋友講電話。”
她指了下自己耳朵上的藍牙,笑着說。
沈亦寒看過去,頓時松了口氣。
可把他吓死了。
向晚卿也暗暗籲了口氣,擡手把藍牙摁滅。
餘光掃了眼嶽星輪。
他沉壓壓的眼,緊緊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