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直接說太子差點拿着劍砍了自己,蘇翎硬生生地把話憋了回去。
好在蘇元壽也沒關注他的異常,而是起身仔細瞧着這把劍。
在确認後,她扶額歎氣道:“若是我沒看錯,這應該是殿下加封太子時的佩劍,你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帶着它回來了?殿下都沒有阻攔你嗎?”
“殿下賞給我了,那自然可以示于人前,她說……”
她早晚要用這把劍捅死自己。
蘇翎沉默了一瞬,忽然覺得這把劍可能是太子對自己的威懾,對方從一開始可能就沒想送給自己,隻是想借着這柄劍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要不是自己走的時候開口讨要,可能太子根本就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最緻命的是,自己好像現在才意識到……
蘇元壽不懂季堯年想做什麼,她隻是覺得她和自己弟弟的關系好像有些奇怪,雖然不确定這究竟是不是好事,但她還是本着好的希望叮囑道:“你在東宮切不可給殿下惹麻煩,多學着姜聆桓些,她一貫心軟,你隻要别莽撞,就惹不出什麼大麻煩。”
蘇翎握着劍,想起太子手上的傷。
“殿下她……是不是不太好?”
蘇元壽歎氣,眼裡也滿是憂愁:“本就是深宮秘聞,你既然選擇跟了她,那便要事事小心,千萬護着她,别讓她再出事了,她現下中毒,身子一直不大好,又因為當年被查出主謀是寶慶公主一事與聖人有了分歧。”
“她的難處,你得知曉。”蘇元壽看着自己的弟弟,溫聲提醒道,“殿下是一個聰慧的人。然,慧極必傷,早露鋒芒不是好事,她待在東宮養病三年,如今既然有了想要出宮的念頭,那你便在近前守着她,别再讓她受傷了。”
“阿姊,我知道,她不快樂。”
蘇翎垂着眼,看着那把形制複雜的寶劍,眼裡閃過些許堅定。
“殿下有她的難處,于高台瞭望人間總會落寞,我明白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本就是意外擱淺在岸的龍,早晚會騰飛直上。”
“她能垂憐收下我,已是我三生有幸,現在我隻想護在她身邊,看着她走上最後那個位置。”
蘇元壽面前的青年,笑着道:“你若有這般志氣,阿姊便也放心你在東宮護衛了,隻不過……這劍,殿下沒有與你說具體該如何處置嗎?”
蘇翎想了想,然後認真地說:“殿下昨日是有些生我的氣,但今早起來便将劍賜給了我,想來是極喜歡我的,所以也就原諒了我的冒犯,既如此,我更應該将它此刻佩戴在身,以彰顯殿下對我的愛重!”
“等等……”
蘇元壽拉住弟弟漫天亂飛的思緒,奇怪地問道,“你昨夜留宿東宮,做什麼惹到殿下了?”
“沒什麼大事。”
蘇翎臉紅着不願再說。
蘇元壽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樣子若有所思,和身上那件明顯不是他的衣衫,瞬間明白過來。
“你怕不是被殿下打了吧?”
“我沒有!阿姊你别亂說!”
蘇翎着急地否認,“殿下她……殿下她待我極好,你看,她連這麼貴重的劍都賞給我了,怎麼可能随意打罵我?阿姊你不要随意編排人,小心禍從口出!”
即便蘇元壽沒親眼見過季堯年發病的模樣,她現在也十分懷疑自己的弟弟現在這副反常的樣子。
“她待你極好?你今早從東宮爬出來的時候,照過鏡子沒有?你看看自己的臉,怕不是要被人刮爛了,還有那包紮得亂七八糟的手,你昨夜到底做了什麼啊!”
蘇翎摸了摸自己的臉,難得有些心虛地沒說話。
蘇元壽腦子裡也是亂糟糟的,看見自己弟弟那副袒護不願開口說話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勸他什麼了。
“她發病時控制不住自己,你要少去招惹她,若你次次都是這樣湊到近前,那她隻會更厭煩你,你可想過,這天下哪裡會有主君會容得下看過自己發狂時醜态的下臣?”
蘇翎聽着姐姐這般勸說,難得收起了自己的謙卑,他轉而對着蘇元壽鄭重道:“阿姊說的道理我也懂,可你若真見了她那時的痛苦,又怎能要我要視而不見?”
“阿姊,我無法為她分擔疼痛,難道連近些看着也不許嗎?”
蘇元壽何嘗不知道他所想,可現實并沒有蘇翎想得那般美好,她擰着眉說道:“你可知,你這般作為隻會傷到你自己,也會把她越推越遠!”
蘇翎咬着牙拒絕:“難道要我如阿姊一般,哪怕是在自己的親弟弟面前,也要裝着與殿下不熟,還要故意加以試探?”
“阿姊,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昨日之前,你若對我這般說,我定是贊同的,但親眼目睹之後,你要如何眼睜睜看着她在那個地方走向毀滅?”
“她一個人待在那裡,身邊什麼人都沒有,今日隻是一把劍,或是一柄小刀,可誰知明日會是什麼?”
“你既讓我守着她,那我又怎會在她最需要人看護的時候離開?她割向自己的每一刀,我都甯願她是沖向我,哪怕她會因此恨我這個大膽狂悖之人冒犯她的威儀,我都不在乎!”
蘇翎倔強地抱着劍,垂着眼,聲音有些發顫。
“阿姊,她可是太子啊……她的手上若是留了疤,那天下人豈不是都要心痛?可若隻我一人受傷,為我泣者寥寥。”
見蘇元壽因為自己這一番話愣住了,他叉手行禮道。
“我意已決,阿姊不必再勸。”
“往後諸多苦果,皆由我一人咽下。”
“我蘇越鳴甘做殿下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