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霄一邊斟酒一邊喃喃;“隻是我比你幸運,我跟對了主人,才沒有這麼快死去。不然,今日應該是你給我斟酒才對。”
那天晚上的門派驚變,所有人都光記挂着前掌門的離世。想來隻有她記着,青岩也一同死了,死于被主人丢棄,死于絕望,死得慘烈。
“你錯就錯在不該心存軟肋。”
趙萬熠的話這段時日總是在赤紅霄的腦中被反複想起,這話分明不止是對青岩說的,同樣也在警示她。
赤紅霄想到這裡,下意識從腰間解下了自己的佩劍。
劍上的血迹早已被擦拭清洗淨了,劍柄上除了刻有青刀門的标識外,還清晰地刻着自己的名字——赤紅霄。
她什麼都沒有,如今的名字也是主人給的。
古有漢高祖劉邦用赤霄劍斬白蛇稱帝後登上了皇位。因此他也希望她能如赤霄劍一般,精與準,狠和厲,成為他的利器。
而出身寒微的她對過去所有的記憶,就隻剩下在入青刀門之前,村裡的人都随意地喊她“阿紅”。
阿紅與赤霄,拼在一起勉強是個名字,是她的現在,也是她的将來。
“但是青岩,我和你不一樣。我無父無母,我已經沒有所謂的親人能成為自己的軟肋了。”
墓前的瓜果擺放整齊,買來的酒也已經倒完,赤紅霄站起身來,心中的話也快說盡了。
“同為死士,如果你的軟肋能和我一樣,也許就不會這般了。”
“是嗎,那你且跟我說說你的軟肋是什麼。”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赤紅霄被赤紅霄被突然出現的趙萬熠吓了一個激靈;
“主人!”
她慌亂躬身行禮,腦子被他冷不丁的話語攪得一片混亂。
“今日無事,我看你不在房裡,就猜到你會來這兒。”
趙萬熠走上前來,冷漠地掃了一眼她在青岩墓前擺的貢果,輕蔑地笑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誰記得一個小喽啰,你又何必來做這無用功。”
“難不成是因為,你覺得你跟他一樣?”
赤紅霄被他冷漠的聲音吓得不敢回話,隻能低頭發愣。她的下颚傳來冰涼的觸感,趙萬熠伸出手擡起了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視他。
“你不會跟他一樣的,赤霄,不要看着他的墓就想到了自己。至少,你我之間是不一樣的。”
“你的軟肋,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懂你在想什麼,”
趙萬熠伸出手指撫摸着她的臉,那雙幽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感;“赤霄,如果你好好對我,我自然也會好好待你。”
他上前一步,把臉低下來湊近她。他們的距離少有地變得很近,她緊張到幾乎不能呼吸。
“赤霄,不論今後我的身邊有誰,你的身份都不會變,你永遠是我的左膀右臂,這世上無人可替代你。”
他突如其來給她的許諾讓赤紅霄天旋地轉,不知如何适從。
赤紅霄恍若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直到他走後,她才癱坐在了地上,臉頰都發燙了起來。
“萬熠……”
她私下裡喃喃着他的名字,所有的情緒都在猛烈翻湧。
等赤紅霄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夕陽的餘晖已經褪盡了,夜色如墨般潑灑開來。
直到這時,她才反應過來為何趙萬熠今天要對她說那樣的話,這件事今日已在青刀門裡傳開了;
精絕幫為了甩脫那一晚刺殺前掌門的嫌疑,除了上交好處,還願把自己幫派内的三小姐嫁進青刀派,再結秦晉之好。
但她明白,精絕幫的老幫主隻有一兒一女,精絕幫内根本就沒有三小姐。
自精絕幫老幫主辭世、大公子繼承幫主之位後,二小姐就緊跟着嫁進了青刀門内,做了趙萬驷的夫人。
青刀門的弟子都在議論着這個突如其來的三小姐也許是精絕幫幫主新認的義妹。
但隻有赤紅霄知道這其中的内幕,這一切不過隻是為了堵人口舌的偷梁換柱罷了。
趙萬熠從頭到尾想着的那個女人,隻有精絕幫的二小姐沈婳伊。
他對趙萬驷徹骨的恨意,不止包括得不到掌門之位,還包括他對他的橫刀奪愛。
她明明應該知道,她早就該想到,趙萬驷被殺的那天晚上,他還喊着的那個名字是她。
隻是她一直都在騙着自己,裝作沒有聽清,裝作自己其實并不知道,她還存有那一絲天真的幻想,覺得可以把當晚的一切忘掉。
趙萬熠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才會提早把所有的事情對她解釋好:
“赤霄,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武林門派間相互聯姻、結為同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我不娶沈婳伊,我也要娶别人。”
“精絕幫的現任幫主本就是個無用之輩,隻要我拿捏穩當,精絕幫過不了幾年就可以完全落在我手裡。赤霄,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的野心不止于此吧。”
“沈婳伊再如何也不過是個閨房小姐,她同你不一樣,你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不管再來什麼樣的女人都不可能替代你的位置。你的位置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趙萬熠一向擅長給迷茫痛苦的她抛擲繩索。隻要她能順着這根繩索往上爬,就可以掙紮出所有迷惘的境地,忘記所有多餘的思考。
隻要少想一些,就可以忘掉,就可以繼續若無其事地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哪怕是忘掉趙萬熠的婚期将至,忘掉沈婳伊遲早要闖入她的世界。
她什麼都可以忘,自己也可以忘,何況是來一個沈婳伊。想來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赤紅霄黯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願讓任何人知曉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