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岩松把沈婳伊丢到安曉生那裡時,安曉生正在書房裡伏案翻書。
沈婳伊還沒開口,岩松就已經交代了她今晚跑去了禁區的事情。安曉生聽畢後也把手中的書一合,擡眼看着被丢至地闆的沈婳伊,話音冰冷道:
“二小姐,你怎麼就這麼不安分,總往不該去的地方跑。二小姐是以為僅憑自己就能在這山寨中橫着走嗎?那些山匪可是看在我的薄面上才給二小姐留了幾分客氣。
今晚要是沒有岩松跟着,你半路上若是給其他山匪抓去了房裡,會發生什麼我們可不對你負責……”
沈婳伊并沒有理會他這番話,隻是沉着臉從地上站了起來,直好身子對安曉生正色道:
“濟才山上草木貧瘠,你們還能在此紮寨三年,原來是看準了濟才山是座能給你們生金銀的礦山吧,甚至還要下山去抓興濟縣的百姓給你們做勞力。你們還真是喪盡天良,做盡了畜生之事。”
沈婳伊長在閨中并沒多學過幾句罵人的話,這些輕飄飄的罵人之詞安曉生聽後也并不當回事,隻是笑着對沈婳伊說:
“二小姐既然已經知道我們在濟才山上所做的事了,想必心裡也沒什麼好奇的了吧。小孩子探案的遊戲也該結束了,二小姐這幾日還是繼續在房裡好生待着吧。”
“安先生,你的抱負難道就是為了賺這點不義之财?”沈婳伊見到安曉生仍舊不把她當回事的姿态,心裡也甚是惱怒,冷着臉對他不客氣地放話。
“我還未出閣之時,我娘親就跟我說過,安先生是武人中的狀元,就算不能通過科舉在朝為官,也自會在别處施展宏圖。如今安先生難道要告訴我幾年不見,你的志氣已然消退至此?
淪為草莽、壓榨百姓賺取不義之财就此生足矣?若是貪戀銀錢,我精絕幫那樣多條商路航線,其下聯系着如此多的商幫,當年難道還留不住安先生?”
安曉生的神情在聽完她的這番話後終于凝固了起來,沈婳伊明白自己已經戳至了他的痛處。他當初在精絕幫的時候,就長年當着她和她大哥的教書先生。
他雖因為自幼雙腿殘疾而無法習武,但卻飽讀詩書,十幾年寒窗苦讀下來居然也僅憑才學在江湖上混出了些名氣。她母親注重文教,當年正是看安曉生才學不淺,才提議用重金聘他來給他們兄妹教書習字。
安曉生雖雙腿殘疾,卻志向宏大,就算教導學生也不分男女,教授的多是些豪放大氣的詩詞名篇。
沈婳伊并不癡傻,當年他離開精絕幫時,她就覺得精絕幫于他而言已經是淺池低窪,他要放手去做一番大事,絕非隻甘心屈身于武林幫派内做些教書輔佐之事。
見安曉生隻是沉默着不說話,沈婳伊索性也把近幾日的猜測全盤托出:“這段日子我到安先生的書房許多次了,想來安先生近幾年确實變了不少。
詩詞歌賦已然入不了你的眼,你隻醉心于研究各類史書地志、山川遊記,不僅是國内,還包括國外。安先生常翻蕭國的地志書吧,窺看蕭國的風土人情,文字語言,上至蕭國的宮廷瑣事,下至它的山川海脈。
安先生翻那些書幹什麼,難不成是想遠渡蕭國安身立命不成?”
近幾年大梁與蕭國的劍拔弩張已經是舉國皆知,兩國之間就差丁點火星便能引爆幹柴。大梁為防日後戰事突然,十幾年來一直都在沿海設置防禦工程,近一兩年則是忙着籌集各類軍需物資,大戰一觸即發。
在眼下的關頭去研究蕭國的地志,自然很難不讓沈婳伊多想。
“大梁與蕭國隔海相望,彼時一旦開戰,便是海上對陣。化金銀又是難得一見的鑄材好料,除了用來打造房屋,用做船艙的粱骨才更是合适。因此這幾年朝廷才緊着收集化金銀,早就下了禁令私自販賣。
你們不但私自鍛造變賣,甚至還私自抓人開采,你們要用來做什麼才對化金銀有這麼大的需求量?若說需求,在大梁内又有誰的需求大過朝廷?
而蕭國四面環海,雖然海港衆多但本土卻奇缺礦石。隻怕這幕後所需之人,不在國内,而在國外吧?”
安曉生見沈婳伊說了這許多後也輕蔑地笑了出來:“二小姐倒是頂會捕風捉影的,就對着安某書房内的幾本書,你就要妄想出這樣多無根據的事?
二小姐成日裡就在後院裡做些琴棋書畫、刺繡女紅之事,對朝廷的決策又能知道多少?有這般瞎猜的心思不如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