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就算是瞧不起我,也好歹要瞧得起自己吧。”
沈婳伊不等安曉生說完,便冷笑着插話道:“我可是安先生一手教導起來的,好歹是做了安先生這麼多年的學生。安先生心中抑郁不平,就算對着閨中女兒也要常講些君子安身立命,朝堂鬥争變幻之事。
安先生的那點心思,難道還能瞞過我?”
“我在青縣問老管家的時候,他就說精絕幫隻是走私化金銀這條商路上微不足道的一環,想必你也是這麼同我大哥說的吧,說這後頭自有大人物兜底擋箭,禍不及我們這些小人物。
能在河間府内這樣大動幹戈,拉上商幫來形成化金銀商路的事情,區區興濟縣的山匪又豈能做到,就算是交給州縣官府也沒那個能耐能如此隻手遮天。”
“是我小瞧了安先生了。安先生這幾年果然是抱上了棵大樹,想來是已經跟這幕後之人取得聯系了吧,來興濟縣與山匪為伍隻是暫時,你得替上頭那些人唬住這些山匪。
讓他們替你對朝廷瞞住濟才山是座能開采出化金銀的礦山,讓他們替你們抓人開采,走私販賣。這幕後之人遠在蕭國無法親自插手,那想必在大梁應該有無數内應替他籌謀吧。
瞞着朝廷這樣大膽,安先生在這其中認識到了第幾層的人?是替背後哪位官員在這裡奔波?”
眼看着安曉生似乎又要張口說些什麼,沈婳伊冷眼看着他補充道:“安先生,你隻說是與不是,其餘的一切又何須同我遮掩?
反正我不過是個掀不起風浪的後院婦人,又無人脈地位,我還能把你的事情從後院裡抖出去不成?你不是自己也說,趙萬熠他不會相信一個隻會哭哭啼啼的後院婦人,隻會相信一個能幫他扳倒精絕幫的人嗎?”
沈婳伊的眼中此刻已經盡是冰冷與決意,言語之間也句句都刀刀緻命,并不拖泥帶水。安曉生看着她那副冷靜決然的模樣,居然從這個嬌柔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也随即不再跟她玩笑,隻是一臉嚴肅地感慨說:
“二小姐,這輩子托生成女人還真是委屈你了。你可算是我那些為數不多的學生當中最聰明的一個,隻可惜精絕幫的老幫主一向重男輕女,不然當初要是把精絕幫交到你手上,也許你做事能比你大哥穩妥得多。”
安曉生方才被她戳中了痛處,扭頭便也往她的心上紮了一刀。沈婳伊感覺自己的心一陣抽痛,但眼下并不是與他感慨痛處的時候。
安曉生一向不把她放在心上,若不趁着此刻多詢問些情報,隻怕下次再難有這樣一次機會同他交談。
“安先生,你這番感慨想來是我猜對了吧。安先生既然不是這山匪的頭領,隻是做個參謀,可這些山匪大多是些眼界淺窄之人,你同他們相處這麼久,想必心裡應該很不服氣吧。”
安曉生也并沒開口反駁她,隻是順着她的話說道:“二小姐猜得還挺細緻,我早就跟他們說,在興濟内抓夠了勞力就該及時收手,省得繼續激起民憤,最後引火燒身。
誰知這山匪頭子毛全安居然全然不聽,三番兩次要下山侵擾百姓,這樣下去又能瞞到什麼時候?可不,惹得近期興濟的百姓自己就組織了義兵要上山剿匪,這回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他了。”
“看來安先生這陣子還真是焦頭爛額,難怪近幾日想見安先生一面都難。”
“二小姐,你也不簡單。本來我是不把這些舉事的義兵當回事的,誰知二小姐上山後,居然扭頭就把山寨的地圖送下了山去。
我要早知道二小姐如此不安分,當初你說要送信件安撫你的那位守衛的時候,我就該嚴加查看一下你送下去的信件裡頭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沈婳伊冷笑道:“不過就是封信件與荷包,安先生不都看過了嗎?”
安曉生指着她搖頭淺笑:“你隻要把地圖縫在荷包夾層裡,在我懈怠之時自然能瞞過我的眼睛。我就該猜到二小姐上山後突然要尋繡線做女紅,可不是為了消遣。
二小姐的心思如此沉着缜密,還真不愧是我安曉生的學生。隻可惜二小姐是個女兒家,不然我身邊還真缺二小姐這樣聰明的副手。畢竟男女大防,毫無血緣的情況下若不是夫妻,湊一起難免要惹人閑話。”
沈婳伊聽罷後也直接追言道:“看在多年師生情分上,安先生不如把所有的話都坦白了,也算是解決婳伊心中疑惑了。反正我不過是個後院婦人,又能把安先生的這些情報傳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