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赤紅霄大步流星地趕進蓮香坊裡後,坊内喊叫的聲音已經停住了。在一片竊竊私語中,赤紅霄隻聽見了女子抽泣哽噎的聲音,斷斷續續、仍在起伏。
剛剛的蓮香坊内可能經曆了一場小騷動,赤紅霄不由分說地趕進來後,也沒什麼人盤問她。
赤紅霄正打算撥開擋在她眼前的人牆時,就聽見人牆之中有人聲音低沉地發起了話:“還不快滾,誰允許你在蓮香坊裡鬧事。”
“是是是……”話音起落之間,赤紅霄就見到有位衣着還算富貴的男子帶着侍從裡頭逃了出去。
赤紅霄詫異起來,也沒工夫去仔細去看那男子逃脫時的模樣。當她終于能上前看清裡頭的情況時,她在人牆内率先看見了其中一位穿着華貴的男子。
那男子的年歲大概在二十五六上下,頭戴一頂普通的對角方巾,一身官綠色絲絨鶴氅下内着着一件白绫直身襖,衣擺下露着一雙常見的佛頭青方頭履。
赤紅霄雖沒穿過什麼貴重衣物,但好歹也能看得出衣料好壞。這男子周身的衣着盡管看上去不過是一個普通士人的模樣,可全身衣服的用料在日光下皆透出绫羅綢緞的潤色,印出其間樣式精細的暗紋來。
這男子的模樣長得雖不俊朗,隻能算個周正,但赤紅霄看見他的第一眼,便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之前從未感受到過的氣質。
這種氣質難以言說,似乎根本不像平民百姓所有。這個男子身上所散發出的一切都有種不怒而威的壓迫感,但卻并不如武林子弟那般淩厲狠絕,隻是隐隐壓得人有些不舒服。
而赤紅霄方才聽見的哭聲是從他腳下附近傳來的,赤紅霄掃視完他之後,目光便從他附近打量而去。
隻見那男子的身旁正癱坐着兩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此刻正撲在另一名女子的懷中,俏麗的臉龐哭得梨花帶雨,想必剛才的哭喊聲便是她發出來的。
赤紅霄聽見她哭喊前正在走神,許是因為沒細聽,而她的聲音正好又跟沈婳伊有幾分相像,便讓赤紅霄一時之間聽差了。
赤紅霄正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之際,她的目光便順着那女子的面龐往上擡,才發現她當下抱着的那名女子,居然是沈婳伊。
赤紅霄發現那是沈婳伊後,眼珠子都差點沒瞪掉出來。那男子見鬧事的人已經離去,也轉過了身,對着沈婳伊和那名女子的方向,微微俯身說了一句:“我們下次再談。”
沈婳伊輕輕地點了點頭,那男子也擡步上樓去了。在沈婳伊懷中的女子哭了一會兒之後也松開了她,兩人四目相對正要說話之時,沈婳伊無意中往四周一撇,就發現了人群中站着的赤紅霄。
“紅霄?”
沈婳伊看着她滿面吃驚。剛剛那場小騷動結束之後,蓮香坊内的衆人随即也反應了過來。擋在她們之間的人牆開始散去,坊裡管事的夥計馬上就湊過來盤問起了赤紅霄的來曆。
兩個人的心中都是一片吃驚錯愕。沈婳伊軟言寬慰了那名女子幾句,挽着赤紅霄的胳膊便很快從蓮香坊中趕了出來。
“你怎麼到蓮香坊裡來了?”還不等赤紅霄說話,沈婳伊便對着她皺起眉頭發了問。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赤紅霄看着她也一臉不可思議起來,“夫人你到蓮香坊裡幹什麼,你來這裡找差事?夫人,你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做,你就樂意去這樂坊?你沒看方才那姑娘,估計差點就被顯貴給強行帶走了。”
“我确實隻是來問問罷了,誰知道剛好就趕上這場騷亂。”沈婳伊低下頭順着她的話回複她。
赤紅霄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差點就要被沈婳伊給繞進去了:“不對呀。誰家正經姑娘會沒事來樂坊尋差事,那姑娘剛剛為什麼抱着你哭,你跟她很熟嗎?”
“不熟呀,她就是當下被吓壞了,我又正好在她旁邊,她一時害怕,便抱住了我罷了。”沈婳伊擡眼看着她,一雙清澈的眼中滿是無辜。
“那方才站在你旁邊的男子是誰?他跟你說什麼事情下次再談呢。”
“他是對着那姑娘說的。”
“既然是對着那姑娘說的,那你點什麼頭?”
“嗯……我幫她點的呀,你看她都哭成那樣了,她還有功夫點頭嗎?”
赤紅霄看着沈婳伊那一臉單純無辜的表情,一時間也很是無語:“你編理由,能編個好一點的嗎?”
“我沒有騙你呀,紅霄。”沈婳伊依舊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但她眼中那層浮在表面上的單純無辜其實淺薄得很,一把就能被掠去。掠去後,就能輕易發現那雙眼睛裡其實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