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城裡難免有杜義山這種人，但他再如何猖狂，也要顧及王法，也不敢幹出當街強搶民女的事。而如若我們在江湖中，或者是在兵荒馬亂的興濟，我隻會覺得孤苦無依，整日裡擔心受怕。

害怕自己被人欺侮，害怕自己哪一天身首異處。就算赤紅霄跟我說再多會保護我的話，但她也有受傷虛弱的時候，将來也會有老邁無力的一天，到了那時，你又要如何護我？

我依舊還是要擔心，擔心我們無法可依，仿佛得永遠把腦袋寄挂在腰上……”

“夫人……”

沈婳伊捧起她的臉，看向她的眼神中全是認真與溫柔：“更何況江湖之中勝者為王，如果護着我的赤紅霄真有一天輸了，她也隻能按照江湖的法則把我拱手讓人，沒有旁的王法和天理可以給我們做靠山。

你再如何厲害，你能厲害一輩子嗎？你能确保你自己永遠都不輸嗎？江湖猶如草莽荒山，隻有你這樣的強者才能在裡頭暫時生存下去。

而如我沈婳伊這樣的人，這世上所有老弱病殘的人，除了祈求安穩能身處法内之地，旁的也别無所求。”

赤紅霄聽了沈婳伊的話後直接愣了起來。她習武多年，一身武藝又正值青春力盛，從未去認真考慮過自己有老邁的一天。

雖然身處江湖，了解了江湖内弱肉強食的法則，但她也從來不是那個做主的人，她隻不過是供人驅使的鷹犬，每天所認真考慮的不過隻是如何在兇險的境地中一次次生存下去。

要往哪個方向邁步，要争奪或是搶奪什麼，從來不是赤紅霄要考慮的事情。反正她的主人會決定一切，跟着他就是有了靠山，跟着他就不用考慮那些繁雜的事情。

她赤紅霄隻需要确認自己是有用的，她的存在有價值，她活着有感情可期盼，有溫暖可以握在手心，哪怕隻是一點，都足夠讓她能在這樣冰冷的境地中生存下去。

旁的事情赤紅霄從未考慮過，因此當沈婳伊把自己眼中的世界一點點傾訴給她時，赤紅霄突然間隻感覺到一陣陌生，手足無措。

赤紅霄不自覺中坐起了身子，沈婳伊順勢把自己靠了過來，兩個人臉龐相依，心中赤誠相對。

“紅霄，我知道你這陣子跟着我也受苦了。你在江湖裡，在興濟内曾是何等肆意風光，如今到了大城，隻能跟我委屈在這小屋子裡，還要受各種各樣的閑氣。

但是你放心，這樣的日子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我會努力把你帶出去的，你給我一些時間……”

“夫人，我……我沒有讓你去為我這樣努力的意思，我……”

赤紅霄一下子嘴笨了起來，不知該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意。她方才想打退堂鼓，想要回去。

因為她知道在大城這樣的地方，她所有的本領和能耐隻會毫無用武之地，她有很多事情無法做到，不但不能保全自己，更保全不了沈婳伊。至少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她能為她可做的事情還更多一些。

但沈婳伊不愛她所熟悉的一切，她不愛她所了解的江湖，也不愛她能施展拳腳的興濟，她不愛她所熟悉的青刀門，更不愛那個能讓她有所依靠的他……

赤紅霄心中正在猶豫忐忑的時候，沈婳伊便已經覆蓋住了她的嘴唇。她的手心是溫熱的，溫柔地在撫摸着她的臉頰；她的唇瓣是柔軟的，深情地在親吻着她。

赤紅霄感覺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她伸出手，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攬在了懷裡。

她懷中與手中的溫暖都是真實的，她仿佛跌進了一片汪洋中，被包裹被浸泡，她所想要的溫情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再沒有人提示她不能貪心，她不可以要太多。

她所想要的情誼也不會再是有限的糖果，隻有等到遍體鱗傷無法喘息的時候，她才能得到幾顆，她還得無奈地任着它們快速消融在口中。它們消融完後，她還在貪婪地舔舐着剩下的糖紙……

“夫人，其實……我對情感一直都很貪心，就跟小孩愛吃糖一樣……”赤紅霄想到了動情處，淚水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稀裡糊塗地就跑了出來。

“紅霄，我喜歡看你貪心。”沈婳伊攬着她的肩膀，“我想告訴你，我這裡有無數的情感想給你，我還想給你可以在這裡安身立命的一切。所以，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

赤紅霄不等她說完，便直接封住了她的口。她說過她可以接受她的貪心，而她現在，隻想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