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上的腳程算不上多快,等趕到要去的成山衛時,清明已過,晃眼間到了陽春三月。他們穿過了好幾個州府,直接到了直隸的登州府内。
跟着王姑娘同行的除了杜仲以外,還有一個叫杜衡的中年男子,年紀大概在三十五六上下,模樣長得很是沉穩老實。
他與王姑娘一路上少言寡語,赤紅霄本身又不是個話多的人,再加上路途颠簸多少讓人體乏,以至于這一個多月下來,他們之間甚少言語。
雖然交談不多,但赤紅霄還是基本弄清了王姑娘一行人的來曆。他們是江湖上同濟堂的弟子。
同濟堂自建堂以來一直以行醫為生,之前在亂世中就小有名氣。
大梁立朝後梁高祖開設武籍,同濟堂的堂主見入了武籍能減免不少賦稅,底下的弟子又多是亂世中的窮苦人,而自己與江湖人士本就有許多牽扯,就帶領弟子們一股腦兒的全入了武籍。
此舉就是放如今看來也甚是随意。同濟堂建堂之初立有規矩,堂内弟子一律主修醫術,對窮苦百姓須盡力樂善好施。
話本中總說江湖俠客之道是為國為民與劫富濟貧,同濟堂以醫道做俠道,發展至今已有百餘年。百年來他們在大梁北部這一塊建了不少分館,規模也愈發龐大。
同濟堂雖與江湖聯系密切,但鮮少參與武林争鬥,在民間又聲譽極佳。以至于同濟堂的弟子出門在外幾乎隻要亮個身份,就少有人會主動找他們麻煩。
“王姑娘,你累不累。這一路上我都要散架了,我們到了成山衛後能不能先在醫館裡休整一下,明兒再去軍營啊。”
他們的馬車才接近成山衛城門的時候,杜仲就跟憋不住了似的,有氣無力地發起了牢騷來。
“好吧,一路上大家都累了,是該休息休息。”王姑娘淡淡回複着,臉上依舊毫無表情。
杜仲許是看王姑娘與杜衡都不愛說話,一路上又憋久了,如今目的地近在眼前,松氣的同時也索性找赤紅霄搭起了話。
“陳姑娘,這一路下來,我發現你還真是個喜歡獨來獨往的人。晚上在客棧住宿的時候,你都不愛跟王姑娘擠一間屋子。”
赤紅霄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也不知能找什麼話回答這個問題。一路上他們為了多省銀兩,杜仲和杜衡都是擠一間房睡覺,但赤紅霄在同行的頭一天就表态了自己要單獨一間。
王姑娘畢竟與沈婳伊長得過于相似,晚上若與她在一處,對赤紅霄來說隻能是種殘忍。
“你不是說王姑娘長得像那誰來着……哎喲我忘了,她們長得真有那麼像呢?”杜仲見赤紅霄不言語,便又抛了個話頭出來。
“很像,像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姐妹的程度。”
“我是棄嬰,當初兜兜轉轉了好幾戶人家才被師父撿回來。你認識的那個沈姑娘自小就被父母嬌養,我怎麼可能是她的姐妹。”王姑娘在旁說道。
這陣子赤紅霄摸清了他們身份的同時,許是出于種彼此相待須坦誠的客套,也把自己的來曆簡單交代了一番。反正她的一切本不算是什麼秘密,唯一能算秘密的隻有她對沈婳伊的感情。
她不敢說,就仿佛說出去了,她曾擁有的糖就要分出去給旁人吃了一樣,她舍不得。
“确實,我和王姑娘都是被老堂主收留的棄嬰。你認識的那位沈姑娘可是精絕幫的三小姐,怎麼會同我們這樣出身的人有關系呢。”
“你也是棄嬰?我還以為你和杜衡是兄弟親戚呢。”
“陳姑娘你不會是以為我倆都姓杜才這樣想吧。”杜仲笑了起來。
“杜仲和杜衡可都是中藥名。我們老堂主可不會起名字了,為圖省事時常拿藥名給我們作名字,幸好我這藥名怎麼看也像是個正經名字。不正經的,還有叫當歸白頭翁的呢……”
他們的馬車駛進成山衛後很快便到了集市。集市上人潮湧動,讓他們談話的氛圍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登州府距河間府的距離比順天府還要遠。赤紅霄是第一次來這樣遠的地方,也是頭一次到沿海的衛所城鎮。
大梁與蕭國開戰在即,自前兩年開始,朝廷為防之後戰事,就把立朝初在沿海設立的衛所城牆全都重新加固了一番,還清算了衛所内所有軍戶的人數。
太平世道過了太久,民間的戶籍流動一亂,軍戶的人數在核實後就少了許多。
為了應對戰事,朝廷隻得再次征兵來作眼下權宜之計。盡管重新征了兵,但征兵的戶籍與地域範圍都有限,所征的人數也不算太多。
衛所是邊遠之地軍民合居的地方。赤紅霄本以為成山衛多少會閉塞蕭條。但一入了市集看見街市上人來人往的場景,讓她在新奇之餘也不免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