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的房間離偏門那兒很近。大清早眠意正酣時,沈婳伊差點沒被這猝不及防的動靜給震醒。
小厮打開偏門才一會兒,就有陣腳步聲踏上了她所在的閣樓。
她的房門随即被人不客氣地推開,沈婳伊當時還沒下床,慌亂着急下怒意還不及醞釀,推門的人便自報了名姓:
“希雅主兒,我是秋實。大王不放心你呢,聽說你身邊暫時沒有得力的婢女,就讓我來照料你。”
秋實報完名姓後貼心地關上了房門。沈婳伊掀開床簾,确認了那是秋實後,緊繃的弦才松了下來。
她頓覺無力地癱在床上,口中呢喃着:“你做事的動作可真快。三言兩語就繞過小厮來開我的房門了。”
秋實沒回話,隻是靜默地上前收攏床簾。沈婳伊被漏進窗戶的天光刺了眼睛,閉眼蹙眉地交代道:
“别收起來,我不想那麼早起,隻想多休息會兒。”
“時候不早了,希雅主兒,起來吧。”秋實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
“放下。”沈婳伊很是不客氣地喝了她一句。
她心中不悅,也覺得應當趁早亮個底線。她坐直了身子,沉着臉吩咐她道:
“這裡不是西海王府,你若想來伺候我,就得按我的規矩來。若是不從、若是心裡覺得憋屈,趁早就給我滾回去。我這兒沒求着要你留下,也不敢勞駕你費心費力,你走!”
“希雅主兒……”
“我不是你家主子的希雅,以後要叫就叫我沈娘子。還有,以後進我的門之前,敲了門報了名姓後再進來!”
沈婳伊借着這話發了通火,把話撂下後躺身便睡了。
秋實老老實實地放下了收起的床簾,在告退離去時,嘴裡還忍不住碎碎念着:
“起床氣兒還挺大。”
直到房間再無旁人後,沈婳伊才松了口氣,這幾日壓抑着的不悅總算是一股腦兒發作出來了。
秋實知曉東旭清的秘密,在東旭清那兒本就不是普通的侍女。她在王府裡當久了管教新侍女的小女官,心性底氣遠比普通的下人大。
沈婳伊之前在西海王府裡不過算是個女奴出身的寵姬,秋實雖在她身邊侍候,但一向沒有太多身為下人的謙卑恭順。她在她跟前張揚,反過來讓她順自己的意做事則更是家常便飯。
之前是她在東旭清那兒寄人籬下,所以隻能選擇睜隻眼閉隻眼地聽從她。
如今換了地方,她就是甯願自己照顧自己,也不想身邊有個氣性兒如此大的下人。
沈婳伊兇完她之後,心裡簡直巴不得秋實受不了她的脾氣直接走人。反正她來了也不過是東旭清那兒的眼線,說是關心,替她來監視她還差不多。
隻可惜秋實哪怕是被她兇了,也依舊乖乖地選擇了留下。不僅留下,對她的态度還更和善小心了,生怕她發怒把她轟走一樣。
沈婳伊無奈地看着現如今老實本分的秋實。她一面容忍的同時,一面催促着安曉生盡快給她找新婢女。
但安曉生底子裡也是個圖省事的俗客,他本就用不上新婢女,而沈婳伊不過是短住。如今秋實自尋上門,他就更不樂意替她做這件小事了。
沈婳伊心裡氣惱,秋實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還笑着勸過她:
“沈娘子無需擔心秋實會對你不敬,秋實隻會對你盡心盡力。大王記挂沈娘子,對沈娘子的深情可昭日月,秋實代表的是她的心意,怎會對沈娘子不好呢?
沈娘子有何不滿意的可直接同秋實說,秋實一定照做。”
“油嘴滑舌,你這套是不是也是從東旭清那兒學來的,你就跟她的影子一樣。”
沈婳伊不悅地撇了她一眼:“還可昭日月,她有心昭日月,還不如對自家後院的水井多昭昭,沒準裡頭藏着不少她以前說出去的情話哩。”
她雖怨怪東旭清一怒之下想逼她投井自盡,但也知曉她這番做的原委。
她的理智雖能容許東旭清有此反應,但這畢竟事關她的生死,感情上她不可能邁過這關。
她可不像東旭清似的,前腳無情完,後腳就忘了,還要假惺惺派個侍女當眼線,實在是讓她心煩。
好在不論時光再怎麼難熬,十月的初冬也在不自覺間點白了山河枝葉。當初定下的三月之期終于到了,不負她久等,不負她期待。
沈婳伊現在滿心滿眼隻盼着,自己能盡早在渡口瞧見赤紅霄來接自己的船隻。